第107章 互訴衷腸
秦陌仰頭定定地看著正在給自己擦拭的魏翊，他的面容沉靜，一如她在松安初見時的樣子，身上甚至帶了點淡淡的檀香味。秦陌心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像是終于安心了一般，她眼前一黑，忽然就倒了下去。
魏翊連忙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不顧眾人的目光，攔腰抱起，一邊命人帶路，一邊大步流星地朝秦陌的小院走去。
自從來到炎都，秦陌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對水淹知塢的自責(zé)焦慮日日夜夜折磨著她。
可是現(xiàn)在魏翊來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忽然就安了。
秦陌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
曲水撲在她的床前又哭又笑，一雙眼睛核桃一般。
秦陌剛要起身，一只有力的臂膀?qū)⑺隽似饋怼?p> “不再多睡會？”魏翊溫柔道。
他不久之前的話仿佛猶在耳側(cè)，秦陌猶疑地問道：“你之前說得話是何意？”
曲水早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此時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魏翊眉頭一蹙，抱歉道：“是我唐突了，沒有事先問過你的意見。但當(dāng)時事出突然，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秦陌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眉目清朗，年少成名的將軍，只是問道：“為什么？”
“嗯？”
“我們的身份太過懸殊，你若娶我將會遭受許多非議?！?p> 魏翊道：“那些東西我本就不甚在意，你為了大炎，為了萬千百姓，為了我，弄成如今這樣傷痕累累，我有責(zé)任義務(wù)將你照顧好。你放心，我娶了你就只你一人，今生絕不納妾?！?p> 秦陌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半晌，忽然問道：“你娶我只是因為責(zé)任義務(wù)嗎？”
她覺得很累，不但身體累，整個人都疲乏不堪，甚至已經(jīng)走不下去的那種累。魏翊遞過來的這根橄欖枝太過誘人，她甚至想不顧一切地抓住，可是，他愛她嗎？不能因為她此刻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可以仗著他的愧疚而肆意侵占他的人生，這不是君子作為。
魏翊笑道：“我若要照顧好你有很多種方式，隨你喜歡，只要在我能力范圍之內(nèi)都可以?？墒?，”他俯下身來，盯著她道，“我只想用這種方式，你明白嗎？”
秦陌此刻眼神暗淡，早已不復(fù)在松安見到她時的光彩，那個時候，哪怕被人推上了火刑臺即將燒死，她的眼中依然是有光的?？墒乾F(xiàn)在，她就仿佛是一具被抽走了大半靈魂的軀殼。
魏翊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像被一只手死死地攥著，想要娶她的話幾乎脫口而出。這是他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從未有過的。
他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在她昏睡的這一天里，他坐在她的床前，看著她的面容，他終于想清楚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在煎熬些什么，你真正想要過的又是一種怎樣的日子，你這樣善良又驕傲，活得自立又自強，從不愿意去麻煩去依靠任何人。可是在這樣的父權(quán)社會，你注定會活得十分辛苦，所以，到我身邊來，你可以繼續(xù)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其余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p> 秦陌看著他，心中反復(fù)咀嚼著他剛才的話，忽然怔怔地掉下淚來。
她從未奢望過，這個世界還會有一個人能這樣明白她。
她抽泣道：“你真得會娶我為妻，絕不納妾？”
魏翊看著她忽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由亂了手腳，一邊幫她拭淚，一邊哄道：“我發(fā)誓，今生只你一人?！?p> 秦陌抓著他的前襟，將頭埋進他的懷中嚎啕大哭，這么多天以來的壓抑焦慮終于找到了一個發(fā)泄口。
魏翊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滿臉縱容地任由她發(fā)泄者自己的情緒。他明白此刻她不需要安慰，只需要陪伴就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陌這才抽抽嗒嗒地停了下來。
“秦煜答應(yīng)你的求親了？”秦陌淚眼迷蒙地問道。
魏翊替她攏了攏鬢邊哭亂的發(fā)絲，挑眉笑道：“你知道全大炎有多少人等著嫁入我魏府嗎？恐怕也就你這樣不知好歹了?！?p> 魏翊說著不由想起了初次相見，她撐著一把油紙傘出現(xiàn)在那破敗的小院門口，明明不施粉黛，卻美得驚心動魄，仿佛乘雪而來，且毫不自知。他聽到身后的將士傳來低低的驚嘆聲。
那一刻，他就在心里記住了這個身影。
這么多年，關(guān)于他不娶妻生子，有過很多的傳言，他幾乎從不回應(yīng)。小時候祖父替他算過命，說他這一生萬事順?biāo)欤皇遣粫龅秸嬲膼壑?。他不信命，非要等到那個人不可。
現(xiàn)在，他等到了。
她和烏渠權(quán)之間的那些糾葛，他也并非一無所知，只要她不出賣家國，他便聽之任之。得之他幸，不得他命。如果她最終真的選擇了烏渠權(quán)，他便從此相信算命之人的話，等打完了仗老老實實回炎都娶妻生子。
但是，她沒有。
她和他有著共同的信仰和目標(biāo)，她一身風(fēng)骨，永遠(yuǎn)大義當(dāng)先，這才是值得他魏翊用一生去敬重愛護的女子。也幸好是她。
“明日我就會進宮請陛下賜婚，有了這道圣旨，以后再不會有人敢說三道四，你這幾天好好在秦府養(yǎng)著，等我來娶你?！?p> 魏翊說著就要離開去找秦煜商量婚嫁之事，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秦陌低聲喚他：“蘭溪……”
魏翊猛地回頭，見秦陌目光繾綣地望著自己：“其實，我在見你之前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你很久了……”
魏翊不解：“嗯？”
秦陌心中道：“我在心里走過你走過的每一條路，攀爬過你路過的每一座山，涉過你經(jīng)過的每一條河流。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才可以寫出這樣的一本書，有生之年我可以見他一面嗎？然后，你就來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