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無意又將溧水河邊的偷襲簡述了一下,慕容秋雁卻只是微微一笑,“此人武功怕是不及春日百分之一,春日出手你怕是退無可退。扶余劍術(shù)之詭異其實是來源于氣勁的不同,中原武林勁發(fā)腰力,氣運丹田,扶余卻是勁發(fā)胸力,氣自跟生,勁道不同自然力道不同,所以才一經(jīng)交手詭異難解得很。只要沉得住氣,不畏不懼,勁道之詭異,自然可消”。
秋無意站了起來,躬身向著慕容秋燕行了一禮,謝莊主指點。
慕容秋雁卻微微一笑,“你從山下一路上來,每次交手都是在極短得時間,應(yīng)用一道,天下只怕已是惟一,就算是我母親就親見也要對你贊賞有加的”。
秋無意笑了笑道,我并沒有好好修行過武功,我只是在沙漠里孤獨的整天看日出日落,以至于心無旁黛。
莊主沒有感受過那種落煙的寂寥,有時候看一顆流動著的沙子都是一種快樂。
慕容秋雁沉默半響卻道,“天色已晚,抱歉的很秋先生,山莊一向不留外人過夜。不知道秋先生還有何別的疑問”?
秋無意微笑著道,已經(jīng)打擾莊主了,莊主能說出扶余劍勁區(qū)別,已經(jīng)令我感激不盡了。
慕容秋雁很奇怪的盯著秋無意,仿佛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人。
隔了片刻頓了頓道,三百招前春日劍勁遠超于我,我只能以劍術(shù)上的劍招和其拆招,這也是為什么春日把決斗放到蘇州的畫舫上。三百招后我本來可以殺了春日狂徒,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卻沒有殺他。慕容山莊近百年每次決斗,劍下從無活口。我最后一劍“落日孤煙”本欲取他性命,卻感覺到他眼神里的詭異,我遲疑了一下,故而手下留情,讓他去了。
秋無意拿起面前的竹杯,一飲而盡,口道,謝謝莊主,改日再來叨擾。
慕容秋雁還是神情從容,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眼神奇怪的看著這個穿著很落魄的男人,慢慢消失在山腳的燈火之中。
蘇意堂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
吳涼正端坐在正中的椅子里,椅子很寬大,吳涼很瘦小。椅子后背上不知幾時撲了張碩大的虎皮,虎皮的鬃毛雖然扎手,脊背靠上卻是溫暖而舒適。
很多人說虎皮是壯陽的,而人的背即為陽。
吳涼手里拿了把竹制的銼刀,銼著指甲。
整個人縮到了虎皮里。
秋無意進來的時候,吳涼還沒精打采,看到秋無意突然精神了起來。
斜起身來打了個哈哈,皮笑肉不笑道,不知秋兄這次上山可有收獲。秋無意也是哈哈一笑,托幫主的福,總算平安歸來,莊主對你評價極高,只是……………….?
“只是什么?”吳涼眼神游移不定的問道。秋無意卻附著在吳涼的耳邊悄悄說到,“只是莊主說你吞了今年不少的壓箱稅賦”。
吳涼眼珠一轉(zhuǎn),臉色不變,冷笑道,秋兄真會開玩笑。
秋無意也不反駁,徑自去賭桌找了個椅子坐下。
每張賭桌上都有酒,酒還不錯,連著精致的酒杯都放在精致的托盤里。
秋無意拉了個托盤到自己的面前,拿起酒壺倒了慢慢一杯,放在鼻子面前使勁嗅了嗅,不見得用勁,便吸了進去。
吳涼還是冷冷得看著秋無意,語氣卻已不太友善,“那幾千萬兩銀子呢?不知道秋兄打算怎么處置”。
秋無意還是一副不自知得模樣,“什么幾千萬?人都沒有了哪里還有錢”?
吳涼冷笑了一聲,兩邊陰影處頓時走出八名勁裝之人,手提雪亮得鋼刀,只要吳涼咳嗽一聲,馬上就能將秋無意剁成肉泥。
吳涼看了看銼得發(fā)亮的指甲,秋兄還有什么話要說。
“沒有了”!
“沒有了”?
吳涼冷笑一聲道,“秋兄若不說實話,我怕只要對秋兄不恭敬了”。秋無意卻還是淡淡的說道,“吳兄什么時候又對我恭敬過了”。
吳涼眼睛乜斜了一下,殘酷的哼了一聲,慢慢悠悠地接道“秋兄你最好識相點的好,我現(xiàn)在就算問你以前有多少馬子,你最好也要一五一十的告訴我?!?p> 秋無意還是微微笑了一下,“吳副幫主你為何不過來喝一杯再說話呢?”
旁邊的人拉過來一張舒適的椅子,吳涼這才慢悠悠的坐在了秋無意的對面,人多吳涼并不怕事。
“那就麻煩秋兄把你那幾千萬兩銀子的事,說說吧,兄弟們等呢?”
聽到了幾千萬兩銀子,頓時個個精神抖擻,連黑暗陰影處都有泛著綠光的眼神投了過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沒錯。
秋無意還是一臉落魄的微笑,淡淡的向吳涼說道:“我今天動手的次數(shù)太多了,還是改天吧,但是五鳳的安全你必須保證”。
沒想到這次吳涼卻笑了,沒想到秋兄也是性情中人,這個當然沒問題。
秋無意走出了蘇意堂,就看見了滿天星光,星河燦爛。
星光明亮,夜已很深了。
一陣微風(fēng)吹過來,秋無意忽然覺得很冷。
他忽然覺得骨子里的血液都要結(jié)冰了。
現(xiàn)在還是秋天。
深秋里的殘秋。
秋無意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不論你跑的多快,有些惡魔你就是擺脫不掉,那個深夜刺殺他的人會不會是惡魔?
秋無意回到了住處,倒頭便睡著了。
秋無意并不是浪子,卻也一向不愿意虐待自己,因為這世上惟一能照顧他們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秋無意對自己一向照顧有加,有躺著的時候,他絕不坐著,能坐著當然也不會站著。
一覺大醒之后,秋無意瞇著睡眼惺忪的眼睛,鼻孔中先是嗅到了一陣飯菜的香氣。
桌子上一碟是醬香清水蝦,一碟是蹄香苜蓿,外加一屜蟹黃包。
香氣四溢。
美食總是能讓人忘卻不愉快,也很容易能讓人起鄉(xiāng)愁。
最后一個蟹黃包下肚的時候,秋無意即沒有忘卻不愉快,也沒有起鄉(xiāng)愁,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鼻孔中已經(jīng)嗅到的不是香氣,而是一陣血腥氣。
窗外四個彪形大漢再站著,可是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每個人的喉結(jié)處都有一個血滴。
當劍又快又細的時候,刺入一個人的身體,人是感覺不到多少痛苦的。這柄又細又快的劍刺進去的速度很快,拔出來的時候速度更快。因為血還未來得及噴薄而出,傷口便又縮了回去,只剩下最后的一滴血再那平靜而又嘲諷的掛著。
秋無意覺得像赤煉劍,怎奈那傷口比赤煉劍還要窄的多。
店里空無一人,寂靜的可怕。
隔壁五鳳的房間也是空無一人,窗紗還在隨風(fēng)飛舞,說不出的鬼魅。
中間的茶桌上放著一張紙,歪歪扭扭的寫著:“今夜午時,請君移駕寒山寺小敘”。
秋無意看了一看,并沒有收起。
秋無意索性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動也不動。
秋無意不知道那張紙是希望還是失望。他非但不怕別人找麻煩,有時甚至很希望別人趕快來找麻煩。
最近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簡直比十年發(fā)生的事情都多。
樓下一陣嘈雜,腳步聲響,吳涼滿面吃驚帶著點惶恐的表情秋無意看了實在很好笑,昨晚上還是人模人樣耀武揚威,隔了這半夜卻又驚的像只受了傷的兔子。
一看到秋無意還在床上睜著眼睛躺著,吳涼就一陣惡心,在幾具尸體中間睡覺,吳涼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紅日滿窗,殘秋的天氣好得很。
天氣好的時候,人的心情總是會特別愉快,可是他一推開窗子,就看見了院子里的幾具棺材。
他看見了四具棺材。
十二個人,抬著四口油漆嶄新的棺材,穿過了外面的院子,抬出了大門。
棺材里躺著的,當然一定就是那四個彪形大漢,不然抬棺材的人怎會如此吃力,沉重不堪。
斧頭幫這次真成了“負頭幫”。
是誰殺了他們?
是誰武功如此之高,居然來去自如,秋無意真的也是一點都不知道。
五鳳呢?
秋無意本來想了一想,現(xiàn)在卻又不想了,能被斧頭幫好吃好喝好招待當然是福氣,一般人還真配不上。
晌午時分。
太陽有了些應(yīng)該有的溫度,靠著街角曬曬太陽的老奶奶們都回屋了,外面的青石街道又顯得冷冷清清。
好事不出門,壞事出千里。
客棧雖然隱瞞的很快,打掃的也很快,可是客人們很快知道了原因,退房的退房,遠處的小客也看出了些端倪,不在入住,諾大的客房和院子顯得空蕩蕩的。
秋無意穿著起來之后,還是覺得餓的慌,睡到現(xiàn)在骨頭都睡的痛,想想爆鱔面,喉頭的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剛走到走廊的盡頭,卻聽到門外的馬車聲。
這次院子里總算來了幾個人,伙計跑的像上了發(fā)條的古鐘,沒有生意他們的收入也會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