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求賢若渴 紆尊降貴
既然從一開始這件事情就不能從棲凰的嘴里說出口，那么只能找更為權(quán)威的人說話。雖然丞相公孫弘早已經(jīng)力不從心。但此人為了大魏的繁榮富強、邊境安寧依舊堅持不懈，不肯懈怠。
今日，空氣依舊炙熱，熱風(fēng)攬起地上的黃土有種昏昏沉沉的感覺，龜裂的土地暴露在陽光下，殘酷的陽光透過縫隙插入土地的心臟。仿佛那里面的血液尚未干涸，他仍舊貪婪的吮吸。
棲凰和北冥滄凜偽裝成平民拜訪在家休養(yǎng)的公孫弘。公孫弘出生鄉(xiāng)野，年少之時并不得皇帝重用，直到后來才被當(dāng)今圣上奉為宰相。要說此人能如此高壽并且高枕無憂沒有手段恐無人相信。此人能說會道，博聞廣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能洞悉帝王的心思。暫且不論他的功過，單是他能說服君王并是此事的不二之選。
然而，讓棲凰和北冥滄凜意料之外的是，他們的拜見卻并未被待見。如果說這里不是公孫弘的府邸，那么，里面住著的不是見多識廣、工于心計、之人中心百戰(zhàn)不殆的丞相大人，那么他二人倒是可以認(rèn)為是未曾提前告知的緣故。但，從他們踏進這看似樸素?zé)o華的府邸就已經(jīng)落入公孫弘的眼睛。長公主、侯爺兩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府邸的雜役可以不認(rèn)識，公孫弘的親信當(dāng)真不認(rèn)識么？顯然答案是否定的，想必公孫大人是故意為之。
兩人坐了良久，從巳時坐到午時，然始終未見其人。
“管家，我等前來拜訪之事不知大人是否知曉？”棲凰淡淡地詢問管事兒的人。語氣倒是沒有什么怨氣，也沒有任何不滿之處。
誰曾想那官家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額頭說：“哎喲，這位姑娘，您瞧我這記性。先前老爺睡著了，我等不敢叨擾。年紀(jì)大了，公務(wù)繁忙這不睡得晚了些。姑娘稍等，小老兒這就去請老爺。”說完急沖沖地去了后院。
棲凰與北冥滄凜對視一眼。這謊言說得太明顯了，根本不用猜測也知道謊話連篇。有求于人就得紆尊降貴，這一點他們懂。但是偌大的丞相府難不成一個女眷都沒。雖說丞相夫人不在人世，但丞相的兒媳婦，小妾總還有幾個，可是來了一兩個時辰了，居然只有一個老奴。
“丞相大人的待客之道還真是特別呀。”北冥滄凜顯然有些怒氣。
“噓……”棲凰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昂顮?，我等有求于人暫且將此事放在一邊吧?！?p> “怎么，這丞相大人連公主的面子都不給嗎？”北冥滄凜像是故意的，提高了音調(diào)。
正說著只見一位雍容華貴端莊得體的夫人走了過來。外著一件藍色勾花上衣，淡藍色的裙褥勾著栩栩如生的花邊，腰若流素，一根藍色飄帶系在腰間。一路走來香氣襲人，步履莊重，面帶喜色，笑不露齒。
“公孫紫薇的娘親，丞相的大兒媳?！北壁鎰C在棲凰耳邊低語。
夫人走來，微微一笑道：“賤妾不知貴客降臨有失遠迎，望公主恕罪?！毖粤T，尊卑有禮匍匐在地。
棲凰趕緊上前扶起她，連忙道：“夫人言重了。此事本是本公主的不是，前來拜訪未曾只會一聲，失禮了?！睏藢⑺阶簧?。
女子瞧著棲凰和北冥滄凜的模樣，巧笑嫣然：“聽聞長公主和侯爺鶼鰈情深，鳳凰于飛，今日一見果真郎才女貌實乃珠聯(lián)璧合。”
“夫人巧言善語，不愧是丞相府上的人?！痹S久不曾出聲，這一出聲北冥滄凜能氣死人。
“夫人切莫介意，侯爺這人性子如此?！睏诉B連附和?！氨竟骱妥限庇幸幻嬷?。上次之事還未曾來得及道謝。若非紫薇姑娘出手相救，本公主恐早已遭人毒手?！?p> 那夫人將驚訝藏得極深，也許是有意為之，轉(zhuǎn)而面上冷靜道：“公主言重了。救公主殿下那是最為臣女的本分。只是我那女兒野慣了，有什么沖撞之言還望公主恕罪?！?p> “本公主倒是挺喜歡紫薇敢作敢當(dāng)，敢說敢怒的性子。這一點倒是不像丞相大人?！睏嗣蛑?，笑得意味深長。語氣平淡，毫無波瀾。
“公主玩笑了。父親大人年邁，朝堂之事力不從心，故而不喜他人走訪。未曾想公主和侯爺紆尊降貴，確實是妾身眼拙。”女子試圖將所有的罪過攬在自己身上。
“夫人好氣度。想必深得丞相大人歡喜。”北冥滄凜陰陽怪氣道。
“侯爺說笑了，賤妾乃父親的兒媳婦自當(dāng)為父親分憂解難?！迸哟故椎兔嘉⑽⒁恍?。
棲凰輕笑不語，這兩人的較量豈是口舌之爭，想必這其中的深意只有明白人才能明白。到底是叱咤風(fēng)云的侯爺比不得這些深宮后院的女人，勾心斗角、曲意逢迎、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讓人知。習(xí)慣直來直往，直言不諱之人到底是不習(xí)慣這樣的說話方式。
北冥滄凜慍怒，拍手而起，正準(zhǔn)備拂袖而去。一個蒼老卻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老臣不知公主與侯爺下榻寒舍，有失遠迎，望公主和侯爺恕罪?！闭f著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舉手投足，一舉一動全然看不出眼前這位肱骨之臣有什么過失之處。
這老臣都這樣了，哪能怪罪?，F(xiàn)在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紆尊降貴是必須的。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曲是為了更好的延伸，若為此，一時地委屈又怎樣。
“丞相大人快快請起?！闭f著棲凰趕緊蹲下身子扶起丞相公孫弘。
老人確實是老了。不管以前如何叱咤風(fēng)云、居廟堂之高、攪弄風(fēng)云，現(xiàn)如今也逃不出命運的安排。棲凰突然想到自己的父皇追求的長生不老。不知道父皇何時才能同眼前的老人一樣知天命。也許帝王對于權(quán)利和永生的追求就好比人的欲望，從來都是無休無止的。想到這里棲凰情不自禁地嘆息一聲。
“不知公主為何嘆氣。公主年紀(jì)輕輕又得侯爺此等良人何以同我這老頭子一般。”丞相微笑著問道。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是滄桑的卻不是渾濁的，就好像他能一眼望穿你心中所想?yún)s選擇不說出口。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讓人知。心知肚明，心如明鏡，笑而不語，波瀾不驚…….
“果然是瞞不過老丞相的眼睛。棲凰只是從公孫大人想到了父皇。父皇追求長生不老，千秋萬代。倒不如丞相大人這般知天命。”棲凰回到座位上，淡淡地語氣。
“公主折煞老臣了?；噬鲜侨f歲，老臣只是凡夫俗子自然會生老病死。”丞相大人低頭微笑著說。
“老丞相不必如此謹(jǐn)慎。對于長生不老一事又豈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事情，不過自欺欺人罷了。不過棲凰今日冒昧來訪并非為此事。”棲凰轉(zhuǎn)移話題。
老丞相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問道：“不知公主前來所為何事？老臣洗耳恭聽?！?p> 許久不曾出聲的北冥滄凜冷不伶仃的來了一句：“丞相是當(dāng)真不知還是故作不知？”
丞相抱拳道：“侯爺當(dāng)真是冤枉老臣了。老臣修養(yǎng)許久，對朝堂之事也只是略知一二?！?p> “公主好似從未說過是朝堂之事，不知道丞相如何得知?？磥碡┫喈?dāng)真是神算，就連我二人的來意也能算得一清二楚?！北壁鎰C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但笑不語，臉上多了些戲謔的表情。
“凜……”棲凰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丞相，您大人不計小過。侯爺生性耿直，不喜拐彎抹角，丞相不要怪罪才好?！睏藖碇狼?。
“公主說笑了。這一來侯爺雖說只是侯爺?shù)降资擒姽σ坏纫坏拇髮④姡@二來侯爺是您的駙馬于情于理都沒有老臣怪罪的權(quán)利。既然侯爺如此說，那下官并把知曉的告知公主?！必┫嚯S性的笑了笑，大有不與小輩計較的氣度。
這一來可把北冥滄凜氣得夠嗆。
“公主可是為鹽官一事二來？”丞相語氣篤定。
棲凰皺皺眉，看來北冥滄凜說的不錯。這位丞相雖然看似云淡風(fēng)輕，事實上對朝堂之事相當(dāng)有見解?！罢恰＜热淮笕艘徽Z中的，那本公主也就實話實說?！睏吮砬樽兊脟?yán)肅起來。
丞相大人環(huán)顧一下四周對著身邊的媳婦說道：“松香，去讓廚房的人準(zhǔn)備一下午膳，今日有貴客降臨?！?p> 那夫人見公公如此說，知曉其中的意思，道了一聲“是”，然后領(lǐng)著丫鬟婆子出去了。
“公主，恕老臣直言，此事不是公主操心的范疇。公主可明白老臣的意思？”丞相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丞相的意思是，公主就應(yīng)該像以前那樣？”北冥滄凜不悅地插上一嘴。
“這……”丞相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畢竟以前的長公主風(fēng)評確實差了些。“那倒不是。只是老臣以為公主既是公主就應(yīng)該養(yǎng)尊處優(yōu)，不該操心朝堂之事?！?p> “放肆！丞相大人是不是覺得位高權(quán)重，深得君心就可如此放肆，指責(zé)長公主的不是。別忘了公孫大人是臣，公主是君?！北壁鎰C拍案而起。當(dāng)然他的憤怒是裝的。對于此事他和棲凰都明白本就是丞相說的那個理兒。這憤怒不過是給有心之人瞧的，再者，總要有人扮黑臉。
“公主息怒，老臣的乃是為公主著想。”難得公孫丞相敢和皇室之人實話實說。
“丞相的意思是此事就放任自流，任憑有心之人掌管鹽業(yè)、冶鐵、酒肆，讓他們中飽私囊，為虎作倀。還是此事丞相大人也能分一杯羹？”棲凰站起來調(diào)高了音調(diào)。
“公主聰慧過人應(yīng)該明白老臣的意思?！惫珜O丞相依舊堅持著。
“本公主不明白，不清楚，不知道。本公主以為他人可以不理解我的苦衷，丞相大人應(yīng)該明白。既然丞相大人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想必也知道本公主為何找的是丞相而不是別人?！睏藝?yán)肅地說道。
“公主到底是為什么？”丞相帶著高深莫測的語氣問道。
棲凰扭頭看著丞相，從他垂著頭的姿勢里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能出賣人心靈的眼睛此時看著地面，也許那眼神當(dāng)中是望眼欲穿，也許是諱莫如深，當(dāng)然也可能是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