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審判日

　　“砰！”

　　門，關上了。

　　但這次，9528卻是站在屋內(nèi)！

　　王乾嗖的起身，一把奪過床頭剛送來的鐵杯，直沖房門而去！

　　“丫的！老子不發(fā)威！你真當我是……”

　　“王乾！”

　　一道沉穩(wěn)而富有磁性的男音穿透房間。

　　聽到這聲音，王乾楞在原地，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會，才想是誰來，嬉皮笑臉的說道：“喲！這不是咱們的吳大審判嗎，怎么，這么晚了還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王乾低頭，俯視著9528的顯示屏，手上還把玩著手感超贊的鐵杯，絲毫不見之前的憤怒痕跡。

　　“你忘了嗎？——審判日！！”男人有些低沉的嗓音再度通過9528的發(fā)音系統(tǒng)傳導出來。

　　而當王乾聽到“審判日”三個字時，他失去了表情，不見了之前的張揚，思緒不禁有些走神了，手里的動作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自己，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

　　……

　　原來，

　　今天，

　　就是審判日了嗎？！

　　一時間，一股說不出的頹廢、落寞、寂寥縈繞在王乾形單影只的身影上，繚繞在這間冰冷的屋子中……

　　但王乾很快恢復過來，有幾分勉強的勾起嘴角，“那么，結(jié)果呢？結(jié)果如何？”

　　王乾讓自己盡量顯得平靜的盯著顯示器，等待著自己的結(jié)果，如同一個殺了人的死刑犯，在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哦不，準確的說——

　　雖然王乾沒有殺人，但他的的確確是一個死刑犯！！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其實，也說不上久，但對王乾而言，此刻的每一秒都是備受煎熬。

　　吳審判沒有讓王乾多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傳來：“死緩！三年！不變！”

　　死緩……

　　三年……

　　不變……

　　不變……

　　……

　　每一個字都猶如千斤之重，狠狠的壓在王乾的心房上，一時間，竟讓他喘不過氣來。

　　“吸~呼！”

　　王乾狠勁的吸了口氣，再吐出，稍微緩和過來后也沒有說什么，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一片深黑……

　　一陣涼風吹過……

　　抖?。?p>　　平日里，最讓王乾享受的夏風，在此刻卻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咔……咔……”

　　雙手有些哆嗦的取出懷里的打火機，用那藍色的焰火，為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一根，無害香煙。

　　“嘶——呼——”

　　淡白的煙霧吐出，王乾有些艱難的開口：“這么說……這是我三年后的最后一晚了？？”

　　面對王乾的提問，端坐在審判室里的吳剛突然有些不想回答，但隨后，還是堅定而又殘忍的說道：

　　“是的！?。　?p>　　……

　　時間，安靜的流淌著，沒有聲息，沒有痕跡。

　　“吸——”

　　明亮的火光快速的在剩下的半截香煙上滑動著，最終，留下一地的煙灰，和，一個燙手的煙屁股……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王乾越笑越肆無忌憚，越笑越恢復了往日的神經(jīng)質(zhì)，高仰著頭，笑得眼角都泛出淚花，笑得似乎——

　　也不見了憂愁！

　　“他們……怕了！是不是？”

　　看著快觸到屏幕上的王乾的臉，吳剛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他討厭精神病人的那種瘋癲??！

　　不過，沒有關系，王乾也不需要他回答。

　　“是了，他們怕我再次控制了【星河】的武器系統(tǒng)！怕我用來針對他們，他們這群膽小的老鼠?。。　?p>　　王乾囂張的一揮，將最后的煙屁股扔出了窗外。

　　“怎么，‘十年內(nèi)教出一個超過我的學生’，這個籌碼，都還不能滿足這些人的胃口嗎？嘖嘖，不就是換我剩下的半條賤命嗎？這都不愿意！我不是都說了嗎，以后我都不會使用個人終端了??！他們到底是在怕什么？！??！”王乾將臉完全擠在機器人的冰冷外殼上，放肆的咆哮著！

　　看著王乾擠壓得有些變形的臉，吳剛下意識的往后坐了一個身位。

　　“不過，沒有關系……”王乾起身，理了理衣領，“他們會同意的！”

　　“啪！”

　　“王乾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吳剛雙手撐著桌面，起身，拉近自己與投影顯示的距離，飛快的吼道。

　　“呵！”王乾嗤笑一下，“吳大審判，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我還不是一個精神……好吧，也許，我就是一個精神病人，但我也是好的那種，有點理智的那種，你懂？”

　　“你還有什么要做的、交代的，都說吧，我都會盡量滿足你！”面對這個年輕的少年，做了十幾年大審判的吳剛第一次想要為對方做點什么，畢竟——

　　這事，并不全是他的錯！

　　“喲！吳大審判，別這樣，我不是狗，我不需要憐憫，我也不值得你來憐憫。要做的，我自己會去做，至于要交代的——沒有！！”王乾的話，一如既往的囂張！

　　“王乾，你不要執(zhí)迷不……”

　　“我能在十年內(nèi)掌握真實投影技術！”

　　王乾不大的聲音打斷了吳剛的勸解，但五十多歲的吳剛并沒有為后生的無禮而生氣，反而是激動莫名的、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你說什么？你真能做到？?。?！”

　　面對吳大審判有些語無倫次的詢問，王乾沒有給出答案，反而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單人鐵絲床，躺了上去，拉過薄毛巾，蓋在自己的身上，再拿出枕頭底下的一本神經(jīng)學方面的書，好整以暇的翻閱著。

　　“請稍等，我們立刻召開緊急會議，事情或許還有轉(zhuǎn)機！”話音剛落，王乾的余光就看到顯示器上又滑出的省略號。

　　那代表對方暫時掛斷了通話。

　　看來，咱們的吳大審判很心急??！

　　王乾低頭，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書上，但這個時候他根本不可能看得進去書，只是裝個樣子罷了。

　　“不過也是，誰都怕死，誰也不想死，包括自己，更包括吳剛那群身居高位的人！”王乾在心里想到。

　　將網(wǎng)絡中的虛擬事物投影到現(xiàn)實中，那叫虛擬投影。

　　而真實投影技術是能將現(xiàn)實中的物體，甚至是精神、靈魂都投影到虛擬的網(wǎng)絡世界中的一項技術，它是一個效用非凡的假想技術。

　　這個技術甚至有讓人脫離老朽的身體而生活在虛擬世界中并獲得生命延續(xù)的可能！！

　　這也難怪咱們的吳大審判會這么激動。

　　“滴！”

　　顯示器上的符號消失，代表著聯(lián)通了審判室的通訊裝置，立刻，一道粗魯?shù)穆曇繇懫穑骸靶∽?，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我告訴了，你要是敢說假話我會讓你……”

　　“葉華！冷靜點！！?！币坏郎n老的呵斥聲傳出。

　　之前的那個粗魯男人似乎被這位老者震懾住，沒有再出聲威脅。

　　“你們也可以不信啊?！蓖跚⑿χ涌?，“把我這個神經(jīng)傳感技術第一人的學生所說的話當個屁放了不就得了，讓我靜靜的享受這最后的一段時間，然后在明早看著我冰冷的尸體……我相信，你們所有人都會非常樂意的?！?p>　　嘩！

　　一頁書頁翻過。

　　聽到王乾話，老者冷哼一聲，說道“小伙子！有志向是好事，但你說的話未免太過妄自尊大了點！就是你老師還活著，都不一定敢拍著自己的胸口保證完成！你讓我們用什么來相信？”

　　嘩！

　　聽到一把手嚴厲的話語，王乾搖搖頭，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再翻過一頁書頁，語氣平靜的如同陳訴事實：“嚴老，都說人如其名，您還真如你名字一樣的“嚴厲”呢？

　　既然您不相信，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們吧，老頭子在走之前就對此已經(jīng)有了頭緒，甚至開始了正式的嘗試，可惜啊，天妒英才，讓老頭子出了意外，不過作為老頭子的得意學生，你們覺得……呵！”

　　話還沒說完，王乾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笑罷，王乾又翻了一頁書頁，仿佛在靜靜的瀏覽著，也沒準備把剛才的話再說完。

　　但即便如此，聽到話的眾人都聽出了王乾的言外之意：他，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他老師的私傳！

　　能坐到這些個位置上的人，或許做不到絕對的清廉，做不到絕對的大公無私，甚至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的智慧、他們的眼光、他們的見識都遠超常人！

　　王乾毫不懷疑他們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可能有其他更多的想法，不過那對王乾而言并不重要。

　　此刻，那名名為嚴厲的老人沉默下來，思考著，回憶著。

　　那位老人在最后一段時間，的確做過一些超出他工作的事，下面的人也曾匯報過，但他當時卻并沒有在意，現(xiàn)在想來，的確有可能是在做實驗。而身為他最得意的學生，在他的身邊耳濡目染下，即便是沒學到十成，但至少五層還是有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屏幕前的這位少年說的是真話的情況下！

　　安靜，并沒有持續(xù)太長，嚴老也不會讓其他共享通訊的人過久的等待自己。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保證自己能在十年內(nèi)完成？要知道，就是你的老師研究出超感系統(tǒng)也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

　　嘩！

　　王乾又翻過一頁后，笑著搖了搖頭，“嚴老，時間不是你這樣算的。那個時候的老師，是從無到有，需要無數(shù)的嘗試，最終才在機緣巧合下完成了這個將電信號轉(zhuǎn)導為神經(jīng)信號的神經(jīng)傳感系統(tǒng)。

　　而真實投影，卻是建立在“傳感系統(tǒng)”之上的，它是將神經(jīng)信號轉(zhuǎn)變的電信號，再轉(zhuǎn)移到網(wǎng)絡中。兩者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也有足夠多的可以借鑒的地方。

　　正是如此，我才敢說在十年內(nèi)完成它。

　　畢竟，我可是站在老師的肩膀上的??！”

　　王乾說完，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只留下“嘩嘩”的翻書聲。

　　雖然王乾翻著書頁，但注意力卻在機器人流露出的細微討論聲中，聲音很小，小到王乾根本聽不清的地步，但王乾還是能從聲音的嘈雜中察覺出討論的激烈。

　　一番爭論后，嚴厲做出了最終抉擇，他調(diào)大了傳導的聲音，說道：“小伙子，念在你事出有因，而且并沒有導致嚴重后果，我們重新做出以下判決：

　　第一，我們將死緩再延長十年，而你，必須無償教書十年，并保證在八年內(nèi)教出一位超過你的學生，你可愿意盡心教導？”

　　王乾知道，到自己表態(tài)的時候了，王乾可不會在這種時候犯渾。

　　“當然，如果有合適的學生的話，也許用不了這么久。”

　　嚴厲沒有理會王乾的漂亮話，有些事，要做了才知道結(jié)果。

　　“第二，在這十年的時間里，你必須研究出真實投影技術……至少，得初具雛形，你可有異議？”

　　王乾保持著微笑，兩手端著書本，像個乖乖學生一樣的坐著，“沒有異議，如果十年內(nèi)沒有研發(fā)出來，我死了得了，省的給老師丟人?！?p>　　“第三，除了必要系統(tǒng)，你將不能使用其他任何……”

　　“嚴老，那款超現(xiàn)實游戲應該不算在內(nèi)吧，畢竟，我需要對傳感技術做一定的研究?！蓖跚_口，打斷了嚴老的話。

　　嚴老被打斷后停頓了一下，隨后說道：“要求準許，不過希望你能抓住主次！”說完，嚴老續(xù)剛才的判決，“第四，也是最后、最為重要的一點，你是否同意接受最高監(jiān)控并佩戴‘死刑終端’？”

　　嘩……嘩！

　　翻到一半的書頁停頓了一下，但王乾最終還是將它翻了過去。

　　“這是應該的，反正我也沒有什么危險的想法，不過我希望能有個智能機器人做保鏢，保護我的安全，同時也方便你們監(jiān)控，不然有些時候會很不方便，你說，是吧？”

　　說完，王乾笑笑，不過，這次笑得，有些難看。

　　“呼~！”嚴老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雖然有所壓制，但吐氣聲還是傳了出來。

　　“要求準許！”

　　當一切都談妥后，機器人9528底部的滑輪滾動，滑到王乾的床邊，將一直準備著的紅色‘死刑終端’遞給了王乾。

　　王乾單手接過終端，將它戴在帶有個人終端的那只手腕上，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后，說道：“喲，這就是傳說中最可怕、最沒人權(quán)，隨時能控制釋放電流將人擊斃的‘死刑終端’??？！瞧，和我的個人終端樣式一模一樣，就是顏色是紅色的，不過我就是喜歡紅色，大紅大紫，對吧？”

　　一邊說著，王乾一邊將兩個終端并放在一起，做著比較，“你說，要是把這個紅色的，改成和我這個一樣的顏色，有人能分辨得出來哪個是哪個不？”

　　嚴厲老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在意王乾話里的怨氣，就是換成是其他人也同樣會生氣，甚至是不接受他們的條件！

　　說真的，王乾能這么平靜的就答應他們，這就已經(jīng)是很令他們感到意外的了，至于脾氣？

　　呵！

　　誰還沒有點小脾氣啊，特別是那些有才華的人！

　　“小伙子，以后9528就是你的貼身專用智能機器人了，希望你能實現(xiàn)你的保證。”說完，嚴老又想起什么似的，飽含深意的補了一句：“對了，給你個忠告，‘書’，是要慢慢看的，走馬觀花是沒什么效果的。”

　　王乾把玩著手腕上的兩個終端，頭也沒抬的說道：“嚴老，別拿我和那些庸才作比較，好嗎？即便是這樣，我也能記個七七八八，不信你考我！而且啊，我沒那么多時間浪費在這種垃圾書上?！?p>　　說完，王乾抬頭，也補了一句：“對了，嚴老，寄點專業(yè)的書來吧，機械、電子、網(wǎng)絡、醫(yī)學、神經(jīng)學的書都要，畢竟，這可不是個輕松的活??！”

　　“沒問題！……祝你好運！”

　　“滴！9528智能機器人竭誠為您服務！”

　　顯然，對方掛斷了通話。

　　“呼！”王乾沉重的吐出口氣。

　　“你出去吧，記得把門關上，再把燈也關了，我要休息了。”王乾合上那本寫滿標注的書，將它放在枕頭底下后，隨后便睡了下去。

　　“砰！”

　　在聽到關門聲后，躺在水漬里的王乾才稍稍放松下來。

　　反手，摸著竹席上的汗水印和濕透的短袖，蜷縮成一團的王乾忍不住用牙咬著毛巾，發(fā)出一陣陣的顫栗，如鵪鶉般的瑟瑟發(fā)抖……

　　只有王乾自己才知道，自己剛才是有多緊張！多忐忑！還有和之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鎮(zhèn)定截然相反的那種驚慌！！

　　要是他們執(zhí)意要處死自己……

　　要是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話……

　　王乾連想都不敢去想這些假設的結(jié)果！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王乾不斷安撫著抖動的身軀和那顆極速跳動的心臟，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有些負擔不了快速的心跳，就要猝死了……

　　王乾可不想就這樣死掉，他還有很多的事要去做！還有甚多惡人等著他去收拾！！

　　……

　　想著想著，王乾就在一陣心力憔悴中沉沉的睡去……

　　沒有人知道的是，那本醫(yī)學書的標注間，寫滿他之前所說的話，甚至是更多用于應對的語句……

　　更沒有人知道，這些話全部都是假話！

　　老頭子最后那段時間有沒有研究王乾不知道，但王乾確定的是，他在最后一段時間幾乎什么都沒有做，僅僅是設計了一只斗獸！

　　也是他設計的唯一一只斗獸！

　　那是答應送給他們的驚喜！

　　至于最后是否完成？

　　呵呵，沒人知道！

　　至于王乾說的那些什么鬼扯的保證，其實，王乾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自己，

　　絕對完成不了！

　　甚至連雛形都不一定能成??！

　　就算是老師在世，和自己一起研究都做不到?。。?p>　　所以，王乾知道，自己的生命進入了最后的倒計時……

　　也因此，他決定：

　　他要徹徹底底的放肆一把！

　　期限是：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