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開了那個疤臉獨耳的大漢,李秋水沒用多少時間就重新找到了姐弟二人。
杰妮趴在杰西的背上,肩頭的血跡已經(jīng)浸到了背上,看樣子傷的不輕。
三人一路奔跑至小院中,關(guān)閉了院門。
“你去給你姐姐包扎傷口,我去收拾東西?!崩钋锼畞G下一句話直接沖向臥室,杰西看他一眼,也不說話,背著杰妮進了杰妮的房中。
冬天時候,他們沒有藥物,即便受傷了也只能草草的包扎了事,在撒哈拉城中,他們卻是早已做好了充足準(zhǔn)備的。
在杰西為杰妮處理傷勢的時候,李秋水在三人的臥室和廚房來回的跑,一件件野外生活的必需品被他塞進三個背包中。
三個背包原本就已經(jīng)被杰妮整理過,如今李秋水也只是再稍作了些補充,杰妮的傷勢處理好,李秋水的三個背包也已經(jīng)整理好了。
或許是整個冬天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們深知狡兔三窟的必要性,在這小院住下沒多久,他們就在這里挖了一個地下通道。
這里靠近撒哈拉南城門,也貼近城墻,撒哈拉城本就建的馬虎,大部分人也只是應(yīng)付了事,倒是給三人挖洞提供了方便。
小院中,掀開李秋水常常靠著曬太陽的那塊大石頭,下面出現(xiàn)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杰西和杰妮率先下去,然后是三個背包,最后李秋水下去時盡量的讓大石落回原處,李秋水不認(rèn)為這塊大石頭能夠掩蓋所有的痕跡,只要能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就好。
三人舉著油燈在通道中前行,很快便出了城,在一叢密密的草叢中,頂開偽裝,爬出通道。
望著這通道李秋水有些猶豫,在這洞口周圍散亂的放著不少大石,都是他們故意放在這里的,主要是用來在關(guān)鍵時刻堵塞通道之用。
“堵上吧!”杰西說道。
李秋水回頭看他,杰西背著杰妮,前胸掛著兩個大包,兩側(cè)還掛著他的大劍、弓箭、投槍等等武器,一臉平靜,這些重量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還不算什么。
趴在杰西背上的杰妮皺著眉,臉上一直不停的冒著冷汗,一條胳膊軟軟的垂著,此刻正強忍著痛楚望著他,一路顛簸,想必她也是極難過的。
李秋水再不猶豫,將附近的幾塊大石一一推了下去,幾道“轟隆隆”聲后,這個通道已經(jīng)是被封死了。
三人中現(xiàn)在杰妮受傷,李秋水又是最主要戰(zhàn)力,大多數(shù)的負(fù)重便只能落在杰西的身上,李秋水背著一個大包,挎著自己的長劍在前開路。
逃出撒哈拉城,一時也沒個什么好的去處,東莊是肯定不能去的,三人略商議,如今最好的方向就是一路向南行。
獸群在北方,東西兩側(cè)也常有猛獸出沒,反而是南方一直平安無事,每天在撒哈拉城的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會有無數(shù)的傭兵團和其他的行人活動,不利于隱藏。
與撒哈拉城中相比,城外的建筑幾乎算得上是貧民區(qū),一路所見的住所大多都很簡陋,基本都是石頭、木材或者干草壘就的。
三人穿行其中,怪異的打扮和行為引來諸多好奇的目光,不過看到三人身上一件件帶著寒光的武器時,許多目光便閃爍著移開,住在這里的都是些普通人,對強大的武士們有著本能的畏懼。
撒哈拉城中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里,李秋水帶著二人走的極是順利。
穿出貧民區(qū),三人在一個小山頭落了腳。東莊還在,他們還不能這么一走了之,而且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李秋水決定再打探打探一下后續(xù)情況再定計劃不遲。
不長時候,李秋水和杰西已經(jīng)在山壁上挖出了個足以容身的小山洞。
天色已經(jīng)昏暗,遠(yuǎn)遠(yuǎn)的眺望,在近處的貧民區(qū)一片死寂,沒有一點燈火,而遠(yuǎn)處的撒哈拉城中,雖然大多數(shù)的區(qū)域也已經(jīng)幾乎看不清了,可是,也有不少的地方籠罩著明亮的燈火的光芒,上方的天空幾乎都是亮著的。
李秋水回頭,杰妮已經(jīng)趴在臨時用枯草拼湊的小床上進入了睡夢中,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杰西,李秋水發(fā)現(xiàn)今天的杰西實在是太平靜了,突然的遭到追殺,除了杰妮受傷的時候,他憤怒過,再之后,杰西好像一直都很平靜,沒來由的,李秋水心里生出了些許不妙。
“你沒事吧?”李秋水輕聲問。
“呵,沒事,我很好啊?!苯芪魍巯轮饾u被黑暗所籠罩的貧民區(qū),輕笑,李秋水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反射過來的撒哈拉城的燈火,那眼中實在是平靜的讓人不安,就聽杰西接著說道:“自從跑掉了那四個家伙,我就一直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說實話,這一天來的比我預(yù)料的還要晚啊?!?p> 語氣中帶著些嘲諷,李秋水沉默,晚風(fēng)吹拂,吹亂了他的長發(fā),輕輕的把嘴角的長發(fā)捋到腦后,李秋水把目光落在撒哈拉城的東方的一處昏暗中,幽幽的開口:“那么,你已經(jīng)有什么打算了嗎,杰西?”
聽著李秋水特意的加重腔調(diào)的說出自己的名字,杰西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打算,我現(xiàn)在只是想著有一天在某個平靜的地方,我,姐姐,你,還有東莊的人都能一起好好的住在一起,不要再有紛爭,不要再有死亡,大家就那么好好的在一起就好了,我就只是這么想的,這么期望的!”
“那么,如果事與愿違呢?你應(yīng)該知道,在如今這樣的境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你還這樣的想嗎?”
“呵,我也不知道啊,獸群來了,大家為什么不能和睦相處?一起對抗獸群也好,一起遷徙也好,怎樣都好,可是,為什么一定要自相殘殺呢?
整個冬天,我們一直在艱難的活著,一不小心就會送掉性命,那時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趕緊找到人,找到同類,去到有人的地方去。
終于啊,冬天結(jié)束了,春天也到來了,我們也終于遇到了同類,可是面對我們的是什么呢?
是一次又一次的歹意啊,好不容易終于得到了族人的消息,可是卻是那樣的消息啊,沒關(guān)系啊,被他們瓜分而已,只要人還活著就好?!?p> 杰西轉(zhuǎn)頭看著李秋水的側(cè)臉,眼中帶著晶瑩,眼圈通紅,嘶啞著低聲怒吼:“我的父親母親已經(jīng)死了,他們?yōu)槭裁催€不愿意放過我的族人?
在這個冬天,在這人類聯(lián)盟中,有誰像他們經(jīng)歷了那么多苦難?
為什么他們就不能對他們有稍微那么一點憐憫?
如今姐姐也受傷了,他們卻還在為難我們。
秋水,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啊?”
天色又暗了許多,嘆息一聲,李秋水從遠(yuǎn)處收回視線,轉(zhuǎn)頭,落在那少年的臉上,兩道淚痕,臉上是憤怒?是凄苦?還是不解?
李秋水無從具體的分辨,只因那張臉的主人已經(jīng)低垂下了頭顱,肩膀微微的起伏,李秋水清晰的感知到有數(shù)滴淚水滴落在地面,摔碎,飛濺。
半晌,李秋水抬頭仰望星空,帶著回憶,帶著追思,也有著不解,風(fēng)吹過,仿佛連他的聲音也跟著飄忽起來:“呵,杰西啊,在我的家鄉(xiāng)有幾句很有名的話,我想送給你,一時聽不懂不要緊,你可以慢慢的理解,時間久了,你也就懂了?!?p> “第一句話,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p> 杰西抬起頭,嘴中低聲的重復(f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呵,對。第二句話,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目光落在杰西身上,李秋水突然的想起杰西現(xiàn)在也只是個少年,心念轉(zhuǎn)動,話語一轉(zhuǎn),道:“最后一句是我個人送給你的,杰西,無論你遇到了什么樣的苦難,你都要緊緊的守住你的真心,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永遠(yuǎn)都是好人多過壞人的,陽光總是跟在風(fēng)雨之后,彩虹總是會有的?!?p> 李秋水迎著風(fēng)一步踏出,身子驟然向著山下飄去,一道聲音傳來:“照顧好你姐姐,我去打探一下?!?p> 淚眼看著李秋水遠(yuǎn)去的瘦小身影,杰西就那么直直的看著,直到那身影被草木遮擋,杰西吸吸鼻子,抬起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學(xué)著李秋水的樣子仰望星空,嘴中重復(fù)著李秋水剛才的話。
“可是啊,秋水,我真的能做到嗎?”
沒有人回答!
········
李秋水挎著長劍,一身輕松,迎著春風(fēng),疾馳。
每一步踏過,身子便猶如飛鳥般的越過四五米的距離,落地,身子再起,在這夜色中悄無聲息的穿行在貧民區(qū)中。
沿著先前的來路,李秋水原路返回,漸漸的已經(jīng)能夠看清城墻上執(zhí)勤的武士,李秋水停住,微微沉思,不久之后轉(zhuǎn)向,去向那處尚未完工的城墻。
隱藏在角落里,李秋水望著前方,按照以往早已經(jīng)該空無一人的地方,在那雜亂的縱橫交錯的各種建材之間,此刻掛著排排的燈籠。
一個個來回走動的身影,阻住了李秋水的去路。
李秋水皺眉,今晚的撒哈拉城很是奇怪,城墻各處的守衛(wèi)比以往嚴(yán)密許多。
李秋水不死心,黑暗中繼續(xù)狂奔,向著其他的尚未完工的城墻處奔去。
夜色里,李秋水站在一塊空地上,他已經(jīng)跑過了四處沒有完工的城墻,但是無一例外的都已經(jīng)被重重的把守了起來,眼光落在延伸向遠(yuǎn)方的城墻上,那里也有著一個個武士在守備著。
李秋水摸摸下巴,有些迷惑,也有些好笑,自語:“好大的手筆,就為了抓我們?nèi)齻€,把整個撒哈拉城都戒嚴(yá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