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彼此最是熟悉。金虎那樣做,他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們要是有想放棄的,大可跟著他一起?!?p> 雪鸮凌厲的眼神仔仔細細地掃過每一個人,說出的話,更是絕情,“連國仇家恨都能忘記的,還算是個人么?汗王麾下,可不養(yǎng)畜生?!?p> 幾人身形一肅,皆道效忠。
忽有一人跑了進來,將一封信遞至雪鸮身前,“雪姐,汗王計劃五日后拔營,讓咱們在這里做好策應?!?p> “太好了!”雪鸮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激動地站了起來。她看著手中的書信,只覺得久有的心愿即刻就會變成現(xiàn)實,“我們分頭行動,在邊境各城制造聲勢,讓陳朝人心生怯懦,不敢應戰(zhàn)!”
“雪鸮,你瘋了!”一聲怒喝自門口傳來。
雪鸮迎上這人的怒火,反而明媚的笑了,“你一個叛徒,有什么資格來說我?”
金虎看著雪鸮的泥古不化,惱怒不已。他跨步上前,奪過那封汗王的書信,用力撕碎,在雪鸮耳邊大聲的吼著,“一旦開戰(zhàn),族人的生活必將更加艱難。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筆賬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算過!”
“勒然三年的劫難,陳朝難道就一點都不用償還嗎!”
“是我們不自量力在先,是我們撕毀合約在先,也是我們挑起戰(zhàn)火在先,這是我們本就應該承受的報應?!?p>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金虎說的話,也是在場眾人的心聲。只是,他們的身份本就是細作,容不得他們自己再有選擇。只能一遍一遍的自我麻痹,一遍一遍的自我告誡,而將本心的想法深深地埋葬。
雪鸮依舊在狡辯,依舊慣于相信自己認為的事實,“那是白石太過無能!若不是東線……”
金虎氣極,暴跳如雷地道出了一個雪鸮隱瞞了眾人很久的事情,“白石無能?那個南嶺邪教就強大了?!”
雪鸮聽金虎曝出此事,又見眾人滿臉猶疑,一時有些驚慌,期期艾艾,口不能言。
“你真以為憑那幾個躲藏在山溝的佞人就可以南北夾擊?你真以為他們會幫你?雪鸮,醒醒吧!他們只是在利用你,只是為了博取那個靈德公主對他的信任?!?p> 金虎苦苦相勸,可雪鸮根本聽不進去,“他確實在安陽倉和王府的事情上幫了我們。若沒有他的謀劃,我們現(xiàn)在還是一事無成。”
“那安陽倉的糧食呢?你說,他許諾你會將糧食分批運過邊境??墒乾F(xiàn)在,幾個月過去了,一粒糧食都沒有到過勒然。”金虎一件一件的給她擺著事實,“還有王府的事情。就算武宣王真的問罪處死,又能怎樣?陳朝的軍隊依舊在邊境駐扎,依舊會有新的將軍登臺拜帥。你做這些與不做這些,真的有區(qū)別么!”
這些話,早在半月前他就同雪鸮說過。可是雪鸮如今天一樣,聽不進去半點。
里屋,鈴蘭被外間的喧囂吵醒。迷迷糊糊的掀開門簾,趴在門口,揉著惺忪的睡眼,瞇眼看著屋中聚得齊全的哥哥姐姐們,含混的道,“是不是天亮了?”
這一聲柔柔的小奶音,把眾人的心思從那個雜亂紛擾的世事又拽回了甜蜜溫馨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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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虎的勸誡最終還是改變不了雪鸮的心意,也改變不了眾人對汗王許諾封賞的貪婪。
鄰近城池的援糧源源不斷的運抵安陽,王府無罪的詔書也已經頒下,可幾道流言卻悄悄的在邊境軍民的心中扎了根。
這日,還夕才拐出了街口,就聽見幾個大嬸站在路邊議論些“往哪里去”的話。還夕看著其中一人眼熟,好像就是寒水塢中丫頭小慧的娘親。她來府中探望女兒時,還夕曾見過她,還賞了她娘倆幾個荷包。
還夕向來不愛管底下的閑事,但今日不知怎么就住了腳,轉身回頭好奇的問著小慧娘,“嬸子要走?”
小慧娘一見是女兒的主子,也不敢怠慢,慌忙止了正在說的話。緊走兩步上前,臉上堆著些憨笑,笨笨的行了禮,猶猶豫豫的開口,“我……我這正想到府上和小姐說這事兒呢。小慧本是要在您府上做工五年……按理說,我們不該這么做的……可如今家中有事,我們想求小姐個恩典,提前放她出來。工錢我們也不要了?!?p> 小慧這些人的契書是府中統(tǒng)一管著,還夕不知具體情形,也就不好答應,只是問著緣由,“小慧的契書不在我這里,我說了也不算,還是要請大奶奶做決斷。若是方便,嬸子倒可以說說緣由,我在大奶奶那里,先鋪墊鋪墊。等到嬸子去說時,興許就容易些?!?p> “……也,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一說到緣由,小慧娘就好似有些退意,囧色替了憨笑,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個整句,“……過幾日…呃…過幾日……就行了……”
還夕知道她大約是有隱情,也就不再問,只叫她閑時去回大奶奶就是。小慧娘似有逃避,似有感激,連連點頭,諾諾稱是。
這邊道了辭,才走了兩步,還夕就又讓人從身后叫住了。
就見吳卿香著了一身極其素凈的衣裳,自府門口姍姍行來。靛青長裥裙,青白對襟衫。全身上下幾乎不加紋飾,只有抬手間能在束腰上看到兩支精工細繡的梅花。雖然衣飾比還夕數(shù)月前見她時簡單了不少,可行走間無意中端起的小姐架子,還是掩飾不掉的。
只是到了鄰近還夕的地方,吳卿香才有些著急的小跑兩步,捉住還夕的雙手,又是想念,又是怨懟,竟有些怯怯懦懦。笑又不敢笑,怨又不敢怨,帶著一種交織復雜的神情,“還夕,可算又見到你了?!?p> 對這個中緣由,柳一云同她說過,還夕倒也還算理解。畢竟,少說話,少往來,那個假還夕佟壇主才能撐得更久一些。
但,自己回來終究還是要走的。為了剿除南嶺邪教這顆毒瘤,佟壇主也必然會回到吳府冒充自己。若是讓吳卿香察覺出什么,若讓柳一云覺得她是個威脅,卿香豈不是危險?
想到這里,還夕本想從心底漾出的笑意就被生生的壓了回去。她回想著巷中佟壇主面上的單薄冷硬,猜測著她此時應有的神色和應有的話語,“三小姐?!?p> 話音一落,就見吳卿香萬分失落的松了她的手,略帶了些愁容的垂著頭,“還是‘三小姐’么?私下里,你都是喚我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