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東家請您過去?!蹦腔镉嫻Ь吹幕胤A。
還夕眉頭一皺,心中也著實是有些緊張。這幾天她說了什么話,柳一云未必知道,可她見了什么人,柳一云多半是一清二楚的。原想著還能再多拖延上幾個時辰,豈料這意外來得還真“驚喜”。
過了這道簾子,再穿過一道門廊,才是那伙計說的里間,柳一云果然已經(jīng)早早的候在了那里。
待那伙計退下,柳一云倒是心直口快,“姐姐這幾天很忙啊,時時刻刻不閑著?!?p> 還夕掩飾著內(nèi)心的不安,懶懶地道,“城里人多事多,想清閑也得有那命享受??!”
柳一云也不是傻子,“姐姐話里有話?”
“一開戰(zhàn),誰贏誰輸可不一定。別到時候事沒辦到,命先丟了?!边€夕沒心思和他打哈哈,反正現(xiàn)在誰都不信誰,只是一層油紙隔著,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又看柳一云半明不明的神情,看著他蹙眉思索的樣子,還夕索性說得簡單明了,“江州柳氏的案子,要想翻得徹底,要想不給后人留話柄,就只能在本朝翻案。若是陳朝亡了,或是內(nèi)亂換了君主,這件事就會更加難辦。你是想讓江州柳氏被后世指為賣國賊,還是皇族斗爭的可憐犧牲品?”
柳一云順著還夕的意思一想,恍然大悟。正想開口說什么,就聽見一道蒼老卻渾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公主也對自己的王朝太沒有信心了,陳朝豈是說亡就亡的?!?p> 自說話之人一進來,還夕的目光就警惕的移了過去。
來人是一名老者,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身上著一身石青短打,雖打了三五個補丁,但卻收拾得干凈利落。頭發(fā)還只是花白,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后,又箍了一圈頭巾,面頰紅潤、精神矍鑠,尤其是說話之時,中氣十足,怎么看也不像個尋常人。
不待還夕出口相問,就見柳一云慌忙轉(zhuǎn)身,極為恭敬的拜了聲“師父”。
還夕略略思量,南嶺中是這個年紀、又能得到柳一云如此敬重的,只有一人,南嶺智囊、右護法冉復。他因奇謀破圍而在南嶺中被奉若天神,卻也因此在朝中掛了號。此人,只怕比柳一云更難對付。
冉復看著還夕面上極力掩飾的不善之色,心中暗笑了笑,不以為意。一個黃毛丫頭,又能做些什么。
他揮手示意愛徒站立一旁,自己則落落行至還夕身前,微微頷首,“草民冉復,參見公主?!?p> 這渾厚聲音中帶幾分力道,好似裹挾了一道氣波,震入還夕耳中。
還夕心中一顫,竟有些慌了。收于掌心的拇指用力的尅著自己,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緊張慌亂發(fā)散出去。冉復與朝廷素來不睦,圍剿不成,招安不降,今天又何以做這番姿態(tài)。
“冉護法多禮?!边€夕頓了片刻,才平平靜靜地道出這半句。
冉復如一位慈祥的老人,和藹地注視著還夕,一字一句皆是懇切,“南嶺為了生存,與朝廷是有些舊怨。不過,舊怨終歸是舊怨,公主不必懼我?!?p> 這樣的話,還夕聽得多了,才不會真的相信。只是微微咧開了一絲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冉護法耿直,晚輩欽佩。”
冉復也噙上些不明的笑意,“公主與徒兒血脈相連,若能助徒兒一臂之力,實現(xiàn)他的夙愿,草民必奉公主為南嶺上賓,自此不再與朝廷相抗?!?p> 還夕從一開始就不大信任柳一云,如今更是不會相信這樣的說辭。公平的交易,只在誠信之人中間存在。與奸佞為伍,只會陷入一個又一個的坑。
冉復看她低頭未語,也只好尷尬的笑了笑,又道,“公主若是不信我,不信南嶺,我們不介意為公主奉上一份投名狀,以表忠心?!?p> 這話倒是勾起了還夕的好奇心,不知冉復口中的投名狀,到底會是怎樣的。
冉復看她神色微閃,又接著說道,“方才公主與徒兒的話,草民不慎聽到了。公主莫不是懷疑南嶺與勒然勾結(jié),在北境生事?”
這話雖是事實,但又豈能承認。還夕正欲辯解,就見冉復了然地抬手止了自己的話意,徑自言道,“眼下,你們最想擒住的,就是雪鸮那一伙奸細。若是我們師徒二人聯(lián)手,將這份禮送與朝廷,就是不知在公主處可否作為投名之狀?”
還夕越聽,疑惑卻越多。再看柳一云,也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南嶺、勒然勾連之事想必就是事實,但她心下盤算了些許利弊,仍是有些不解。南北生事能取得的利益,可比眼下出賣盟友而求得的益處要多的多,冉復何必作此之舉?
只是,明面上,還夕當然要贊同冉復的提議。畢竟,擒住這一伙奸細,也是自己的心中所想。既然這條路一定要走下去,又料定有個未知的陷阱在后面,眼前的好處還是能抓住一分是一分,免得虧得太多。
還夕轉(zhuǎn)眸一笑,言道,“自是可以。若如護法所說,能擒住雪鸮眾人,南嶺便是首功。不僅在我這里,就是在朝中,在父皇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卻見冉復并沒有多少求功之人的欣喜,只是平平淡淡的拱了拱手,又回身看了看站立一旁的柳一云,這才言道,“公主可定好入京的行程了?”
還夕亦是移目看了柳一云一眼,可他只是后退半步,施禮為讓。這便是讓還夕自己拿主意了。
可還夕明白,冉復既然這樣說,就一定早已替他們做好了計劃,也必然不想聽出個其他答案。她雖然很想在安陽多留幾日,想等著安排好了吳府的事情再走??扇缃窨磥?,是不大可能了,“冉護法可有什么提議?”
“入京的時機頗為重要?!比綇统谅曆缘?,神情頗為整肅,“與江州柳氏冤案相關(guān)的人和事,我們已經(jīng)查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人言行謹慎,難以抓住把柄,還需公主為這臨沸之水,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