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李嬸特意做了食餅筒。永寧若是來了親友,必定會用這道鄉(xiāng)土菜來招待。
食餅筒是薄韌的面皮,包上炒米面、雞蛋絲、綠豆芽、土豆絲、紅燒肉、洋蔥絲等熟料吃的面點。不僅口感豐富,顏色搭配的也好。
卷好了切開一看,白皮子里紅的通紅,黃的金黃,綠的翠綠。只是用眼睛看,便要人垂涎三尺了。再澆上一勺子紅燒肉的肉汁調(diào)味,那可真是千金也不換的美味佳肴。
最有趣的大抵是將這些食物一盤盤地擺在桌子上,任人取用。自己喜歡什么便包上什么,這可比做好了擺在盤子里吃,要有意思得多。
說到永寧這個地方不太合群,大概也從吃食這個地方體現(xiàn)出來了。別的地方端午節(jié)必定是擺粽子的,但是永寧卻吃食餅筒。
其他的時候若是人多熱鬧的聚會也必定會做食餅筒款待貴客。因為這菜有個好聽的別名,叫“富貴滿盈”。
用了黃金玉(雞蛋),白玉絲(綠豆芽),琥珀石(紅燒肉)……做食材,可不就是那“富貴滿盈”嘛。
莊家的菜色和普通永寧人家的并無不同,只是多一些個人家的特色。
將鮮嫩飽滿的豌豆用水煮得熟透,然后碾成泥狀,綠極了,且十分香甜。舀上一勺子放進面皮上和其他東西包在一起,那滋味真是吃過一次,便叫人念念難忘。
“表哥,你包得也太大了吧。簡直是火炮筒啊?!币驗槎际亲约簞邮职模詈蟪鰜淼某善芬捕疾淮笠粯?。
如陸欆翊手里的這一個,包得巨大無比,若是叫莊叔頤去拿,便是雙手也拿不過來。
“你包得這么細(xì),就你的胃口得吃多少個才夠啊?!标憴荞礉擦藵M滿地肉汁進去,然后一口咬了下去,那是滿嘴的油,香得叫人滿足。
“表哥,你傻呀。這么多種類當(dāng)然要多吃幾種搭配才夠本呀?!鼻f叔頤不輸給他,三兩口吃了手上這一個。雞蛋用油煎得很嫩,紅燒肉已經(jīng)撕成了易入口的絲條,芹菜這時候脆又多汁,三者一結(jié)合,這一長條的食餅筒一眨眼便沒了。
“你吃得也太快了吧?!标憴荞床懦粤艘话?,一抬頭莊叔頤手里已經(jīng)空了。
“表哥,你也太慢了。”莊叔頤又開始?xì)g快地包起了新的。
“小心別吃噎著了?!睋P波盛了湯放在她手邊,一邊又隨時備著半濕的毛巾供她擦拭,便是皇帝的近侍大抵也只能做到這里了。
只是他嘴上半點不饒人?!昂葴伞_@七八十個面皮夠你吃了?!?p> “榴榴又不是豬,哪吃得了七八十個這么多,頂多十來個吧?!标憴荞春退怀缓偷刈脚f叔頤。
莊叔頤光吃,沒嘴說話,便沖他倆狠狠地翻了幾個白眼。
“你們?nèi)齻€別太鬧騰了?!鼻f叔頤的母親柳椒瑛見他們鬧騰得不像樣子,才開口勸道。
“是,大舅母?!标憴荞戳⒓创鸬?。
“阿娘,你別嚇唬表哥了。遠(yuǎn)到是客,不讓吃怎么行?”莊叔頤半點也不怕母親的冷臉。她向來都是家中受寵的寶貝,天不怕地不怕,這點子話是嚇不到她的。
“也就榴榴你不怕了。大嫂,你也別說了,他們不過是小孩子。愛玩愛鬧才是正常的?!倍跖宸夹χ蛉ぁ?p> “食不言,寢不語?!绷风淅涞卣f了這么一句。
“大嫂說的是,若是小孩子噎住了怎么辦?”三太太江文茵向來就喜歡和二太太打擂臺,附和著說。
“不說便不說了。正潁下午便走了,叫他們兄妹多說幾句話而已。正潁是最喜歡榴榴這個表妹了。婷婷和蘭姐兒都比不上?!彪m二太太王佩芳是幫著莊叔頤他們說話,但是這話說起來,叫人聽著便不舒服,委實是太酸了。
莊叔頤尷尬地咬了一口自己的食餅筒。二嬸果然對表哥沒有去找蘭姐姐玩在意得很。但是她又能怎么說呢?蘭姐姐快出嫁了,表哥想著要避嫌不去尋她,她能怎么辦。
“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家婷婷日日讀書,當(dāng)然沒功夫?qū)ふ凉}晚了。蘭姐兒許是有什么緣故不來。怎么能怨我們榴榴。”三太太笑著說。
這下好了,又吵起來了。莊叔頤頭也開始疼了。這兩個嬸嬸幸好不住在一處,否則還不是日日時時吵個沒完。就是現(xiàn)在小聚一餐,也不消停。
二太太的女兒,莊叔頤的堂姐莊嘉蘭也頭疼。
自家的阿娘和三嬸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作為女兒的自然也是站在母親這一邊。哪怕母親說的不對,那也是母親啊,容不得別人說。只是她阿娘說出來的話,叫人想幫,也幫不上忙,全然不占道理。
“阿娘,你少說幾句吧。吃飯呢。”莊姝婷見蘭姐姐的臉色不好,忙打圓場。莊姝婷是三太太的獨女,比起莊叔頤還小一歲。
“大人說話,有你小孩子什么事?!比囊鸢逯樣?xùn)斥道。她對別人總是和顏悅色的,但對自家孩子總是嚴(yán)厲得多。
莊姝婷立即就慫了。三太太還不放過她。
“功課做完了沒有,昨天還想著要去看中秋廟會,若是沒做好,我可不準(zhǔn)你出去瞎混?,F(xiàn)在是民國,女兒家肚子里什么也沒有,誰看得上你啊。起碼也要讀點英文,別人說話你才好插得進去?!?p> “我們婷婷長得這么漂亮,便是不識字也有的是人搶著要。不像我們蘭姐兒只會些女紅,操辦操辦家務(wù)。如果不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訂下這門好親事,恐怕也難了?!倍谝慌陨匡L(fēng)點火。
三太太一聽她這話,立時便更不高興了。老爺子的故交是北京的,世代做官,有個兒子想和莊家聯(lián)姻。莊嘉蘭的歲數(shù)正巧合得上,便訂下了這門親事。
莊姝婷若是再長個兩歲,恐怕這事還有的商量,可惜了。
現(xiàn)在的莊家早就分了家,婷婷要是想高嫁就只能靠自己,靠不了這莊家世代積攢的好名聲。畢竟那長房里的莊叔頤還沒訂婚呢。
她的婷婷只小了一歲,若是差得多些反倒不礙事。歲數(shù)這么相近,多多少少是要被人家拿出來比比的。
大老爺是教育局的長官,又曾在北京做過官,當(dāng)年積攢的人脈,如今也還是好用的。她家那位雖說是駐扎在海外的外交官,但這年頭說的好聽不如眼前的實惠好。
有好的,自然也都沖著長房去了。別說長房的閨女是個渾的。就是缺胳膊少腿了,那也是不愁人要。
這老天偏起心來,可比老太太還厲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