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刺客

　　圣誕將至。

　　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絢爛霓虹閃耀不休，店鋪門面外的音響外放著悠揚(yáng)懷舊的圣誕爵士月，令人感慨懷念上世紀(jì)八、九十年代的美好時光。

　　幼童頑劣，掙脫父母的牽手，沿著街邊撒歡狂奔，一邊揮舞著手上舉著的七彩漩渦狀棒棒糖，一邊用那雙新買來的小皮靴踩踏著店鋪臺階下稍顯灰黑色的半融化雪水。

　　啪嗒，

　　他撞到了某個人。

　　抬頭，四目相對。

　　那是個威嚴(yán)而肅穆的中年男子，黑色短發(fā)，蓄著胡須，眉眼輪廓清晰深沉，套在他身上的得體西裝并沒有增添幾分儒雅，反而隱隱顯露出了魁梧健碩的身材，令他看起來更加具有威懾性質(zhì)的壓迫力，

　　像一頭靜臥在林蔭下休憩的睡獅——那個頑童如是想道。

　　中年男子蹲下身，從胸前口袋中抽出方形的粗質(zhì)布帛，面無表情地幫著頑童擦去了皮靴上的污水，這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父母趕來，向男子不住道歉，直到此時，頑童才發(fā)現(xiàn)男子那不菲西裝角落，粘上了自己的棒棒糖碎屑，還有細(xì)碎的晶瑩口水痕跡，像一塊丑陋的瘡疤。

　　“非常抱歉，先生，”頑童的父親道著歉，而他的妻子則適時地提出附近有家不錯的洗衣店，能清洗掉這些痕跡。

　　“不用了，”男人拒絕，徑直離開，走進(jìn)了陰暗小巷。

　　他是阿拉伯人，顯而易見，風(fēng)沙侵蝕的歲月痕跡像刻刀留下的凹痕一樣，揮之不去。

　　那片歐亞中央的浩瀚沙海曾經(jīng)埋葬了無數(shù)代或睿智、或蠢笨、或英勇、或懦弱的人，連同這個阿拉伯人的真名與過往一起，填進(jìn)了松軟溫和的流沙之中。

　　人們稱他為阿爾斯·艾爾·古爾，Ra’s-Al-Hhul，意為古阿拉伯語中的惡魔之首。

　　這個復(fù)雜的名字頗有深意，既然他被成為群魔之首，那么就肯定有相對應(yīng)的、為虎作倀的惡徒手下。

　　刺客聯(lián)盟，又或者說影武者，這個由阿爾斯·艾爾·古爾在千百年前親自打造的組織一直躲在陰暗面，以所謂的“終極和平”為最終綱領(lǐng)，在暗中摧毀著他們所認(rèn)為的邪惡。

　　541年，古羅馬遺留下的高尚品格已經(jīng)墮落，刺客聯(lián)盟炮制出查士丁尼鼠疫，一舉重創(chuàng)了拜占庭帝國。

　　1666年9月2日，當(dāng)倫敦即將踏出通往近代的道路，刺客聯(lián)盟又制造出一場騰騰大火，持續(xù)了三天三夜的火魔肆虐過后，只留下一地狼藉廢墟。

　　而這，僅僅是一些叫得出名字的案例...

　　刺客聯(lián)盟像一把握在阿爾斯·艾爾·古爾手中的剃刀，用他自認(rèn)為的道德觀，剔除著所謂的“邪惡”。

　　而在這狹窄巷弄中，唯有這個活了無數(shù)年的滄桑男子孤身站立，透過兩棟高樓之間的縫隙，凝望著陰沉低矮的夜幕。

　　“好久不見，阿爾斯·艾爾·古爾先生。”

　　不合時宜的沙啞說話聲在角落響起，阿拉伯人轉(zhuǎn)過身，凝望著那沒有一絲光亮的陰暗處。

　　那是一個披著凌厲剽悍全身式盔甲的男人，他戴著左黃右黑的面具，以中軸線為界各占一半，背上還負(fù)著兩柄交叉的武士刀。

　　“喪鐘?！?p>　　阿爾斯·艾爾·古爾輕聲道出了這個名字，“世界上最好的殺手，最稱職的雇傭兵，只要有錢，沒有什么臟活不敢承接。”

　　“的確，曾經(jīng)有人花兩億美元的價格要你的項(xiàng)上人頭，”喪鐘撇了撇嘴，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誠然，這個價位確實(shí)不錯，只不過對于你，這位刺客聯(lián)盟的魁首而言還是稍顯低廉。”

　　“那我還真是放心啊，”阿拉伯人冷漠地勾起嘴角，淡然說道：“你來哥譚干什么？”

　　“有人花錢吃喝，有人花錢點(diǎn)歌，”喪鐘冷漠地說道：“作為一個殺手，我只是遵從雇主的要求，殺人。”

　　阿拉伯人揚(yáng)起眉梢，“誰雇的你？九頭蛇？還是那只肥胖臃腫的企鵝？”

　　“抱歉，商業(yè)機(jī)密?！眴淑姅傞_雙手，問道：“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什么來?！?p>　　“這座城市?！?p>　　“嗯？”喪鐘稍有些不解。

　　“這座城市?！卑⒗酥貜?fù)了一遍，稍微側(cè)身，讓喪鐘可以看到巷弄之外那熱鬧繽紛的街景，“你看到了什么？”

　　喪鐘保持緘默，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一直以為蝙蝠俠的存在是為了保護(hù)這座城市?！卑⒗藝@息道：“但是失去了他，哥譚反而變得更加美好?！?p>　　“你所見的只是片面，”喪鐘無所謂地說道：“任何地方都有陰暗的角落，那里才是我們這種人的躲藏之所?！?p>　　“不，”阿拉伯人搖了搖頭，“還不夠。”

　　“什么意思?！?p>　　“我曾經(jīng)用鼠疫摧毀過整片歐洲，曾經(jīng)用大火消滅過倫敦，每當(dāng)污穢浸沒人間，刺客聯(lián)盟就會出現(xiàn)，維持著文明的存粹性?！?p>　　阿拉伯人用溫和寬厚的語氣徐徐道來，“我看到了哥譚的希望，但這種希望很快就會被淹沒，你殺掉一個壞人總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冒出來，他們就像尋著尸體腐臭氣息而來的嗜血蠅蟲一樣，殺之不絕?！?p>　　他攤了攤手，似乎懷抱著什么，“這座城市，腐敗了?！?p>　　喪鐘有些后悔和阿拉伯人交涉，但他還是保持著忠實(shí)聽眾的矜持，聆聽著對方的長篇大論。

　　“正如你所見，眼前的美好就想鑄造在海邊的沙堡，只要潮水涌來，哥譚就會和以往一樣崩塌，”刺客聯(lián)盟的魁首狠狠握拳，像是要把一切掌握在手中，“與其讓哥譚周而復(fù)始地腐朽潰敗，不如讓我來了結(jié)這一切?！?p>　　喪鐘終于回過味來，說道：“你要摧毀哥譚？”

　　“沒錯?！卑査埂ぐ瑺枴す艩桙c(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我要先找出殺死蝙蝠俠的人?！?p>　　喪鐘嘖了一聲，沙啞說道：“看來我們的目標(biāo)一致啊?！?p>　　“你有什么信息？”

　　“無可奉告?！眴淑姄u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

　　“城郊的那片雪地，”阿拉伯人在他身后說道，“也許今天晚上會很熱鬧。”

　　“.....”喪鐘回過頭，凝望著阿爾斯·艾爾·古爾那棱角分明的臉龐，“我不喜歡有人插手我的任務(wù)?！?p>　　話音未落，他已疾步?jīng)_至刺客魁首身前，

　　武士刀出鞘，鏡面般光滑的刀背反射著冷清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