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魚兒水中游,游來游去樂悠悠...”
李沐云蹲在一個不起眼的樹堆里,嘴里哼起了兒時的兒歌,這是他曾經(jīng)上小學時的廁所旁。因為擴建的原因,把他呆過的教室修成了一個小公園,他身處此地仿佛看見了當年的景象,那些回憶在不斷地牽扯著他的神經(jīng),但此時的他正在尋找一個目標。
李沐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樓梯口,就像是在草原上靜待獵物出場的獵豹一般??伤⒉皇谦C豹,他只是一個被執(zhí)念所支配的人,他因什么也改變不了,于是下了一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賭注。
而這時,隨著一聲下課鈴聲的響起,李沐云立馬站起身,往觀察已久的樓梯口走去。學生們就像當年一樣猶如潮水般涌出,李沐云心無旁騖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眼里充斥著空洞和絕望。
在一個渺小身影從身邊經(jīng)過的一瞬間,李沐云抓住了他,那便是李沐華。李沐云那張憔悴的臉上掛著令人發(fā)指的笑容,說道:
“今天我來接你回家,同時也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可以么?”
李沐云說完,輕輕的拉著李沐華的手,往樓梯口走了上去。李沐華反而很配合,也沒有一點掙扎,李沐云帶著他來到了教學樓的天臺門口,大門和從前一樣是鎖上的。
“李沐華,你往后面站一點?!?p> 李沐云說完,對著大門狠狠地來上了一腳,隨著一聲巨響,大門便失去了支撐,倒在了地上??此评喂痰拈T卻抵不住來自外力的沖擊,因為它年久失修,即使是門鎖鎖得再牢固也無濟于事。
這一聲巨響讓正在樓下整理課件的老師嚇了一大跳,她聞聲來到了通往天臺的樓梯口,卻發(fā)現(xiàn)天臺的門已經(jīng)損壞,便急忙給保安室撥通了電話。而此時,李沐云正在清理著大門倒下后砸碎的玻璃渣。他一邊清理,一邊對李沐華說道:
“我想讓你幫我個忙,我這輩子都在尋找著一個答案,可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如果我不這么做,那會讓我以后活著比死更加難受,所以請原諒我...”
李沐云望著玻璃碎片上映出的自己,雙手顫抖著。
“你想讓我怎么幫?”
李沐華輕聲問道,他沒有絲毫的害怕和緊張。雖然李沐華還年幼,可對李沐云有著不同尋常的信任,在他眼里李沐云只是個因為迷路而找不到家的同齡人罷了。
李沐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玩具匕首和事先準備好的膠帶,對李沐華說道:
“你看過警匪片嗎?這次...就讓我來當匪吧?!?p> 李沐華點了點頭,李沐云便輕輕地將他的雙手和雙腳象征性的綁了起來,為了能更好的讓他輕松掙脫,他還刻意的在膠帶上留下了一處剪痕,以備不時之需,在一切準備就緒后,李沐云給李沐華的嘴上貼上了最后一條膠帶。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老保安出現(xiàn)在了天臺大門門口,看到這樣的一幕立馬縮了回去,讓身旁的老師撥通了報警電話,以后慢慢地走了出來,說道:
“那個,有什么事好好說,你先...”
老保安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沐云打斷了:
“我想見我母親,她叫尚娟?!?p> 保安仔細看了李沐云一眼,滿臉的驚訝和遺憾,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機給李沐云的父親撥去了電話。他一直都知道李沐云,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讓老保安的心頭一緊,可能李沐云自己都不知道,當他曾經(jīng)在保安室里躲雨,望著一個又一個喊叫著自己母親的孩子時無意中對老保安說過的話:
“為什么我沒有媽媽?”
這句話深深地扎進了老保安的心里,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站起身來抱著李沐云,將他托得更高,想讓他看得更遠一些。
但在一個孩子眼里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長遠”,更不懂什么叫做忍受,他們只知道餓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想見自己父母時就哭喊。
可當他們餓時不給他們吃飯,在他們困的時候不讓他們睡覺,在他們哭喊的時候也不再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沒有任何的解釋,久而久之讓他們不再信任,變得事事與自身而違。
總有人將這一切都歸結(jié)為成長和叛逆,卻始終沒人明白他們和自己為何成長,又為何而叛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來天臺和學校的人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從警察、消防隊到媒體、居民和路人,把學校圍了個水泄不通,在熙熙攘攘之中,消防隊隊員鋪好了一張氣墊床,在準備就緒后才讓警察和家屬一同上樓去。
當李沐華的母親看到這樣的場面后被嚇得大喊大叫,想要沖上前去搶回自己的孩子,警察一把攔住了她,可她仍舊在掙扎著,嘴里痛罵著李沐云。除此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他們只是看著李沐云,他們在和李沐云一起等待著他所想要的真相。
終于,在幾個民警的帶領下,尚娟也來到了天臺上,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心里猶如萬千刀剮,她的嘴唇不斷地抽動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聲音顫抖著說道:
“李沐云,對不起,對不起...”
尚娟的嘴里一直重復著“對不起”這三個字,淚水也一涌而出,一點一點地往李沐華身邊靠攏。她害怕李沐云為她做出更極端的事,而正當她靠近李沐云的時候,李沐云突然松開了抓著李沐華的手,而李沐華也輕輕松松掙開了手腳上的膠帶,往人群之中跑去。
可尚娟并不知道李沐云想要做什么,他以為他要用刀殺了李沐華,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已晚,兩人失去了平衡,從天臺墜下。
李沐云在下墜時望見眾人一擁而上,他眼里卻沒有任何的悲傷。他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尚娟身上,在這短暫的逗留中,還沒等李沐云把話說出口,只覺得身體變得沉重起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李沐云感覺到眼睛被一陣光亮所照射著,只聽得有人在耳旁喊叫著他的名字:
“李沐云,李沐云!”
李沐云忍著強光照射所帶來的不適,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則是一個熟悉的書房,可他一時卻想不起這里是哪兒,房間里擺滿了書和一些不知名的古玩。他抱著疑惑走出房間,只見廚房里有個身影正在忙碌著,而正當他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一個女人從廚房里端著一鍋熱騰騰的湯,咳嗽著走了出來。
“這抽煙機真該換換了,真是嗆死我了。來,去把手洗一下準備吃飯了?!?p> 李沐云望著正在說話的女人,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她和自己聊著天,說著身邊的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李沐云?你怎么哭了?”
女人驚訝的望著李沐云,用餐桌上的抽紙擦去了李沐云眼角流出的淚水,李沐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他只是覺得好久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雖然他還不知道現(xiàn)在的狀況,但他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那句腦海里下意識想說的話:
“我沒事,媽?!?p> 女人笑著摸了摸李沐云的臉,轉(zhuǎn)過頭來望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說道:
“哦!快到時間了,李沐云你快點吃,今天還約了張曉東他們一起去公園呢!”
女人急忙跑去房間里清理要帶出去的東西,手忙腳亂的差點打翻一旁的花盆。
李沐云聽到這個名字只感覺到非常的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能聯(lián)系到這個名字的人,可他并沒有在意,他朵頤著餐桌上琳瑯滿目的食材,就像吃著這輩子從來沒有品嘗過的珍饈佳肴。
出門的時候,女人讓李沐云記得把廚房的垃圾拿去丟掉,在李沐云彎下腰準備提起垃圾的時候,一只千紙鶴從他的口袋里掉了出來,他滿臉疑惑的撿了起來,粉色的千紙鶴上面布滿了櫻花。
在停頓了片刻后,李沐云嘴角卻微微上揚。他微笑著,把那枚千紙鶴放回了自己的衣兜里,提起一旁垃圾袋,在緩緩地關(guān)上了大門后離開了。
——《李沐云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