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
這山林逐漸有了春天的樣子,嫩草長了出來,枯樹也長出了新芽。
伊蘭總是喜歡爬到白虎背上,白虎也易親近人。
一次伊蘭趴在床上,雙手托著腮,踢著腳丫子疑惑的問正坐在火坑邊的華藍:“為什么你能馴服白虎和毒蛇?你不怕的嗎?”
“傻丫頭,這可是反世界?!?p> 伊蘭先是一怔,之后又立馬反應了過來:“?。∷赃@里虎、狼、豹都是很通人性,很友好的咯?!”
華藍淺笑道:“差不多,就跟養(yǎng)了只大貓咪一樣。”
“誒~”伊蘭忽然來了興趣,盤腿坐了起來,朝坐在華藍身邊取暖的白虎喊道:“白虎,過來過來!讓姐姐抱~抱~”
華藍噗嗤一聲,歪頭托腮寵溺的看著伊蘭,淺笑道:“白虎可比你大好幾歲呢。”
白虎也乖巧,聽話的走上前給伊蘭撫摸,伊蘭寵愛的把臉蛋埋進它毛茸茸的背上,一邊蹭,一邊撫。
“那我可不管,我早就想試試當姐姐的感覺了!”
“好好,”華藍站起身,望著天花板思索了一番,說道,“伊蘭,明天和我去一趟山下的城鎮(zhèn)好不好?”
伊蘭抬眼看了看華藍,問:“為啥?”
華藍瞇眼微笑道:“一起把家裝修一下?!?p> 裝修?伊蘭沒聽說過這個詞,但也因為未知而感到興奮。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因為房間小至他們只能同床,所以華藍早起更衣時的動作要輕很多。
華藍換了身行頭,黑色的里、外衣,用筆在手臂上勾勒的“紋身”,再加上特意拗的造型,看上去就像個街頭痞子。
伊蘭醒來瞧見華藍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哈哈哈哈,你這是什么打扮??!時要去打架嗎哈哈哈……”
華藍突然把臉湊近,痞笑著,連語氣都有了幾分痞味:“對呀,今天你就演我的小媳婦兒怎么樣?”
“小媳婦兒……?”伊蘭疑惑的問,“為什么呀?”
“當然是計劃需要啦??炱鸫舶?,我們也準備要出發(fā)了?!?p> 伊蘭應了一聲,跳下床,對著銅鏡好好梳妝了一番后,騎上了虎背,華藍瞧見了便說:“今天咱們不騎白虎去?!?p> 伊蘭疑惑的“啊?”了一聲,見華藍走出家門便連忙從虎背上下來跟上華藍的腳步,華藍拉著伊蘭的手,似笑非笑。
一別千年已非昨日,紫花落塵不再惜時。記憶猶存獨念相思,日復一日為花落詞。
山底下的城鎮(zhèn)讓伊蘭不得不發(fā)出驚嘆,兩三層樓的房屋,裝飾精美、豪華,大街上除了行人,還有許多穿梭在路中間的汽車,伊蘭沒見過這個東西,她只見過馬車。
街上行人的衣裝也是伊蘭沒見過的,長衣短裙、短衣短裙加一件皮外套,腿上還裹著一層絲襪。
伊蘭扯過華藍的衣袖,附耳嘀咕道:“為什么反世界的人這樣打扮?不會感到害臊嗎?”
華藍抿嘴一笑,輕聲應道:“為了掩飾身份,以后我們也得這么穿呢。”
伊蘭瞬間紅了臉,一把將華藍推開,結(jié)果又被華藍給攬了回來,并大步向街上走去,伊蘭嫌棄的掙扎著推著他,她卻摟得更緊了。忽然有人喚了一聲:“哎喲,白大哥這是從正世界淘了個媳婦兒回來呀?”
伊蘭循聲望去,好幾個地痞混混從小巷里走出來,身上衣著襤褸,刺青紋身,耳釘耳環(huán),身上還臟兮兮的,貌似才打過架。
他們走到華藍面前,伊蘭小退一步,將華藍的衣袖扯了又扯。
“大哥你還真行,說淘個小媳婦兒還真淘了個小的回來。想不到大哥你還有這個癖好??!”痞子們紛紛大笑起來,行人們紛紛繞離他們,伊蘭害怕得抓緊了華藍的衣袂,整個人又往后面縮了縮,華藍應和著那些個痞子,又暗暗的將伊蘭摟緊。
“哎喲著小媳婦兒還挺怕生的??!”領頭的痞子說著伸手就想去捏伊蘭的下巴,結(jié)果被華藍一把抓住。華藍微笑著對他說話,語氣中卻有幾分凜寒:“兄弟,哥還需要你們幾個幫忙呢,能不能先別打我女人的主意?”
“哎喲!大哥你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那痞子連忙抽回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可見剛才華藍用的力可不輕,“有啥事你就直說,咱們一定幫你辦到!”
之后,華藍叫他們從商場里搶來了衣服、家具、電器、墻紙,還抓了個電工一并上山。
幾個人在家里忙活,華藍讓伊蘭騎著白虎自己上上溜達一圈,傍晚回來時應該就能完工了。
伊蘭應了一聲,看上去悶悶不樂,華藍錢錢笑了笑,彎下身子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說道:“好啦,演戲而已,別當真了。”
伊蘭低著頭不說話,她沒有拍開華藍的手,只是整個人趴在白虎背上,降低自己的高度,不讓華藍觸碰自己。
華藍垂眉,蹲下身想要仔細看看她的表情,她卻故意將頭扭到一邊,華藍知道自己今天干了壞事,而這些壞事在從正世界過來的伊蘭眼里,實在是太過分了些。
華藍安靜的看著伊蘭,最后只道了一句:“伊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華藍揉了揉白虎,示意它帶著伊蘭出去散散心,白虎會意的轉(zhuǎn)身往山上走去。
而伊蘭則怔住了,華藍就像是有讀心術一樣,就在一分鐘前,她的腦海里翻騰著對這個世界的質(zhì)疑和恐懼,對家鄉(xiāng)的懷念和自責,還有對華藍的抵觸和膽怯。
她更加害怕自己會獨自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華藍就像是會讀心術一樣。
伊蘭直起身子,回頭望去,華藍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竟似曾相識……
在哪里見過,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問題只在伊蘭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她又自嘲道:“怎么可能見過……”
白虎將伊蘭帶到山上的一個瞭望角,她坐在虎背上望著山腳下的小縣城。
烏云壓著那座車水馬龍的小縣城,讓她感到壓抑。
她從虎背上爬下來坐在地上,白虎也趴了下來,伊蘭依偎著白虎,輕聲道:“你知道嗎?在那個世界,天天可以看見日落……月出……”
白虎只能哼哼回應,伊蘭的眼角泛出淚花,她側(cè)過身將頭埋進白虎的白毛里。
“我好想家……爸爸……媽媽……”
伊蘭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來,她緊緊的抱著白虎,想要尋覓一絲安全感,但白虎無法彎過臂去輕撫她。
“沒事了,伊蘭……”華藍溫柔的聲音傳至耳畔,緊接著一雙大手將她擁住。
她一怔,反應過來那人是華藍后才放心,那一刻她的心酥軟了,全身都酥軟了,她漸漸相信了那一句永遠在身邊的話,她將此悄悄視作承諾。
她反身抱緊華藍,那細小的胳膊,軟軟的手指,脆弱得讓人心生憐憫。
烏云緩緩向山林飄來,華藍將伊蘭抱上虎背讓白虎先走,伊蘭聽后有些心慌,連忙回頭看著華藍,問道:“那你呢?”
華藍淺淺笑了笑,答道:“白虎可載不了兩個人,你先回家去吧,我很快就會到家的?!?p> 華藍的話沒法完全消除伊蘭的不安感,最后非得一起牽著手回去。這樣一來,回去的速度就慢了很多。
不久,大雨傾盆,華藍松開伊蘭的手,讓白虎飛奔回家。
手松開的那一刻,伊蘭感覺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伊蘭回頭望著漸漸模糊在大雨之中的人影。
華藍,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吧。
大雨初傾落,紫花展翼去。大雨再傾落,記憶現(xiàn)何許。
伊蘭回到家,家中竟亮著燈,不再是以前用的蠟燭,而是電燈。墻上糊的紙上一朵朵綻放的不知名紫花竟讓她感到親和,她換上新的衣服,竟意外的合身。
白虎全身一抖,沾在毛上的雨水便濺散開來。伊蘭站在家門前望著外頭的大雨傾盆。
“華藍……”
她轉(zhuǎn)身靠在墻上,嘆了口氣,白虎走到她的跟前,蹭著她的大腿。伊蘭低頭看這它,輕聲問道:“華藍是誰,你知道嗎?他明明是個……山村里出生的普通男生,為什么他像有魔法一樣,我想什么他都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他也知道,像個魔法師一樣一個中午就能把家裝扮成這樣?!?p> 白虎靜靜凝望著她,她的臉上充滿了苦惱。
時間流逝,在伊蘭十五歲的時候,昔日山上的枯樹竟然長滿了茂密的樹葉。伊蘭逐漸成長著,她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了很明顯的女性特征,于是華藍擴建了房屋,給伊蘭單獨建了一個臥室。
而伊蘭每每看到華藍,都會產(chǎn)生出一種親密感,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親密感,勝過情愛,高于親情。
十九歲的二月,伊蘭從夢中醒來,她忽然望見窗外紫薇花開滿了整座山,她興奮的沖出屋子跑進紫薇花林之中。
她第一次在反世界里看見花開和滿地的綠草,這一切簡直太神奇了,雖然早有花開的預兆,卻沒想到一夜之間竟然全開了花。
她像是回到了七歲那年。
她終于跑累停下了腳步,面帶微笑的抬頭望著滿樹的紫薇。
忽然有人從她身后為她披上一件厚披風,并輕聲叮囑道:“這才初春,可別著涼了?!?p> 伊蘭怦然心動,雖然朝夕相處好些年,但喜歡他卻成了難以開口的秘密。
她轉(zhuǎn)過身,臉上微微泛紅:“謝謝……”
華藍溫柔的笑著,撩起她的發(fā),道:“這是我第一次在反世界見到春天。”
語落風起,千萬紫花隨風飄落,那繽紛飄零的景象美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