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瞞不住咯
初升的朝陽,帶著淡淡的暖意灑在身上。
冷冽的空氣,吸入肺腑,一股清涼。
顧小二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看了眼東方天際絢紅如火的朝霞,以前怎么沒覺得這么好看呢!
身體里昨日那種被利刃從內(nèi)而外剖開的劇痛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通透。
“五哥?!彼χ辛寺?,接著轉(zhuǎn)頭看韓先生,有些不放心的問,“韓先生,我現(xiàn)在算是挺過去了嗎?”
趙五嚯的從門檻上站起來,熬了一夜的他,也擔(dān)驚受怕了一夜,此刻他的心情簡直難以描述,看著身上騰騰冒白氣的顧小二,只答應(yīng)道,“哎。”嗓音干涸,帶著一絲顫抖。
韓先生笑了下,招手,“過來?!?p> 顧小二像初見韓先生一樣,走過去,看著韓先生給他搭脈,不知怎的,這次心情倒極為平靜,或許是在生死線上溜達(dá)了一圈,心志也變得堅定了些。
“沒事了,有驚無險,化險為夷。你小子這次做的不錯?!表n先生贊許的拍了拍顧小二肩膀,又道,“你靜下心,看是否能在丹田氣海處感覺到有一股氣?”
“哦?!鳖櫺《?yīng)聲而做。
趙五眼眸掠過一抹光,滿懷期待的看著顧小二。
靜心,對顧小二來說不難。
畢竟這月余日子,劈柴就需要靜心,貫注全身心注意力在木柴上。
此時,他靜下心來,注意力都集中在丹田氣海穴,仔細(xì)的去感受韓先生說的那股氣。
氣海穴,空空蕩蕩中,飄浮著一縷極淡薄的氣息,無意識般,蕩蕩悠悠。
“哈,先生,我感覺到了。像根衣服線頭一樣?!鳖櫺《H為驚喜,還用了一個自以為很貼切的比喻。
韓先生被逗笑,“什么線頭!那是魂氣。你這次差點(diǎn)丟了性命的罪魁禍?zhǔn)拙褪撬??!?p> “???”顧小二驚疑,“那它還留在我身體里,會不會……”
“放心,已經(jīng)去除了魂氣攜帶的戾氣和鋒銳,現(xiàn)在對身體無礙?!表n先生安撫顧小二,又笑道,“它現(xiàn)在是一枚種子?!?p> “種子?”
“恩,種子,魂氣的種子。想要成為魂術(shù)士,必須要擁有魂氣,這樣才能施展魂術(shù)士的手段。我原本讓你每日劈柴,從不間斷,就是為了鍛煉你的筋骨經(jīng)脈,并擠軋肌肉中所含的微弱的氣,通過蹲馬步,氣沉丹田,匯聚到丹田氣海處,通過日積月累,量變形成質(zhì)變,轉(zhuǎn)化為魂氣?!?p> 韓先生頓了下,滿意的看著顧小二,“不過這次的兇險,機(jī)緣巧合下,也通過另一種方法,讓你快速擁有了魂氣。”
韓先生只簡單說了過程,但其中的驚險卻并未吐露。
如果不是這月余日子,顧小二從未偷懶,一直努力劈柴,使得筋脈變的強(qiáng)韌,那么他可能當(dāng)時就爆體而亡了。
如果不是顧小二毅力堅定,能忍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一刀一刀,剔除了魂氣上的戾氣和鋒銳,那么在韓先生照看下,最好的結(jié)局,也只不過是留下一條性命,從此成為一個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顧的廢人。
如果不是宋大哥夫婦,顧小二也到了不了韓先生家,那一切更是休提。
努力,心志,運(yùn)氣,三者缺一不可。
而,顧小二,三者皆不缺。
“那……我現(xiàn)在,是魂術(shù)士?”顧小二一臉不可置信,既驚喜又猶疑。
“哈哈,名副其實(shí)的魂術(shù)士。仙人練丹,以萬斛朱沙,十年伏火,九轉(zhuǎn)成丹?;晔啃逕挘蕴斓貫闋t,自身為丹,歷經(jīng)九轉(zhuǎn),方可大成。你現(xiàn)在是一轉(zhuǎn)魂術(shù)士,路還長著呢。”
“五哥,你聽到韓先生說的沒,我以后就是魂術(shù)士了!”
什么九轉(zhuǎn)一轉(zhuǎn)的,顧小二沒有在意,他此時只明白了一件事,他現(xiàn)在是魂術(shù)士了!
大起大落,莫外如是。
趙五眼神亮的嚇人,笑著用力拍了拍顧小二肩膀,啪啪響,“五哥早就說過,你比五哥強(qiáng)!”
“哈哈?!鳖櫺《残︻侀_,“英白,以后你和大黑少惹我,我可不再是從前的我了?!?p> “嘚瑟?!表n英白皺鼻,不屑?!靶挪恍抛尨蠛谝悖 ?p> “來?。戆。∫郧岸际俏易屩?,看來把你們慣的,不知天高地厚了,這次讓你們認(rèn)清自己的斤兩。”
韓先生搖頭失笑。
趙五忙勸道,“好了好了。都累了一晚上了,你倆還這么精神。讓先生歇息一下,咱們也該回去了。”
“吃過飯再走吧,都這個時辰了?!表n先生道。
看了眼升的老高的日頭,趙五道,“也好?!?p> 在韓先生家簡單吃了頓飯,饅頭,白粥,咸菜,顧小二和英白吵吵鬧鬧,大黑在旁湊趣,韓先生和趙五不時勸幾句,閑逸中透著朝氣。
吃過飯,臨出門時,韓先生突然喊住將要出門的顧小二。
“怎么了,先生?”顧小二扶門,疑惑回頭。
“你已可入我門墻,下次再來,就拜師吧?!?p> “真的?”顧小二猛的轉(zhuǎn)身,今天是怎么了,一個驚喜接一個驚喜。
“這還有假,下次來,別忘了準(zhǔn)備。”
“都需要準(zhǔn)備什么?”顧小二連學(xué)堂都沒上過,更別提拜師了。
“也沒什么特別需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點(diǎn)束脩就行?!?p> “呃……還要錢啊?”
韓先生笑罵,“臭小子,束脩就是個意思,一壺酒,一條肉都行。你給錢我也不介意?!?p> “一壺酒,一條肉,還不都要錢買,五哥原來說的可是不收錢?!鳖櫺《÷曕止?。
“愛帶不帶,現(xiàn)在給我滾。”韓先生扶額無語。
“這可是你說……”
顧小二還待再說,就被趙五掂著后領(lǐng)拽出去了。
“哎哎哎,五哥,你拽我干嘛,先生都說不要錢了?!?p> “先生還說讓你滾?!?p> “呃,那是先生開玩笑說的?!鳖櫺《灰囊粶蜒泗岬犊沟郊缟?,弱弱的辯解,隨后胸脯一挺,高聲道,“你帶我來的時候,可是說好先生不收錢,現(xiàn)在又這樣,這錢你出!”
趙五卻不理會,大步邁開,曾曾曾,幾步就和顧小二拉開了距離。
“五哥,等等我啊,要不,你七我三??!我看你那玉佩還值不少錢呢!當(dāng)鋪一壓,絕對夠了!”
顧小二連忙追趕。
這一路上,顧小二興奮到聒噪,活力四射,哪還有昨日奄奄一息的樣子。
過河水岸邊,他正揮舞著雁翎刀,追趕著一群大白鵝和鴨子,“你們竟然圍攻我,看我萬軍之中,取你們老大首級!”
一片鵝飛鴨跳中,大白鵝和鴨子撲通撲通都跳下水,在水中驚恐的看著岸上仰天大笑的顧小二,人類果然是間歇性神經(jīng)病,惹不起惹不起。
“哪來的臭小子!取什么首級!你還想殺我的鵝!”
岸邊漁船棚里鉆出一頭戴斗笠的老漢,一手拿著煙桿,一手脫下腳上的草鞋,甩手砸向顧小二,“老漢我砸不死你!”
“哎呦!”虧的身上敏捷,躲過了味道熏人的草鞋,顧小二尷尬一笑,“大爺,我?guī)湍慵淫Z、鴨消食呢?!?p> 說著話,一溜煙竄了。
“混小子,要不是跑的快,這只鞋肯定砸死你!”
看著一溜煙拖刀逃竄的身影,老漢一手掐腰,一手舉起大煙袋鍋?zhàn)?,抽了口,氣勢如萬軍之中的將軍般,氣焰滔天。
進(jìn)了仙源城,顧小二和趙五各回各家。
穿街過巷,到了自家所在的街上,顧小二驚訝的發(fā)現(xiàn),街邊三三兩兩的或蹲或站著許多人,都是乞丐或者閑漢。
越靠近自家,人越多。
“艸!小二!”
人群里,突然喊了聲。
一個圓臉大鼻子的少年沖到顧小二面前。
“小方哥,什么情況?你們這么多人干嘛呢?”
顧小二掃了眼被小方一嗓子驚動,紛紛看過來的人群。
“你說干嘛呢,找你??!”
小方錘了下顧小二胸口,“昨天得到消息,你跟的那人是魂術(shù)士,很危險。樊叔擔(dān)心你,讓咱們滿仙源找你!你特么去哪兒了,老大和樊叔急死了,咱們所有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你一天一夜了都沒找到。我們都還以為……”
“我艸!”
顧小二爆了句粗口,急忙往家里沖。
昨天知道是魂術(shù)士手段后,他第一時間想的是趕到韓先生家。
早晨,一個驚喜一個驚喜接踵而至,他也沒想起家里的事情。
此時,只看街面上、家門口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就知道老爹急成什么樣子了,幾乎手下所有的兄弟都聚集起來了?p> 沖進(jìn)家門,堂屋里,顧老大、六指,樊叔、葛老仙、小強(qiáng)子、污白,或坐或站或倚著門框,氣氛壓抑沉重。
顧大嫂頭發(fā)草草挽了個發(fā)髻,臉色愁苦的坐在一旁,腰背直直的挺著,又仿佛下一刻就會彎塌。
“干娘!老爹!”
“小二!”顧大嫂嗖的回頭,臉上煥發(fā)出神采,站起身來,幾步出了堂屋,來到天井,跨到顧小二身前,摸摸顧小二胳膊,摸摸肩背,上下端詳,“這一天一夜,你去哪了?你沒事吧?怎么不回家啊?知不知道我和你爹都快急死了!”
“干娘,我沒事,我……”顧小二在猶豫要不要把成為魂術(shù)士的事情告訴顧大嫂,他還想在干娘生辰的時候當(dāng)做生日禮物給干娘一個驚喜呢。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沒事,我有事。”顧大嫂擔(dān)驚受怕了一夜,情緒始終憋著,此時終于爆發(fā),拎著顧小二衣衫,拽過旁邊的掃帚就要打。
“干娘,別打!別打!老爹,救我!”
顧老大、六指、樊麻子、葛老仙、小強(qiáng)子、污白一幫人呼啦啦圍了上來,喜形于色。
“大嫂,別打小二,都是我的錯。怪我!”樊麻子連忙攔著。
一晚上,樊麻子又內(nèi)疚又后悔,惱恨自己只顧著查主顧是誰,卻忘了花點(diǎn)精力去查一下目標(biāo)的信息,又害怕小二萬一被目標(biāo)給做了,那他可百死莫贖了。
此時,見到小二回來,頓覺堵在胸口的一股氣疏通了,暢快輕松。
“不怪你?;晷g(shù)士的身份咱們想查也查不出來什么?!鳖櫞笊]有遷怒樊麻子,反而安慰道,不過手中的動作也停下來了。
葛老仙穿著道袍,捋著胡須,笑咪咪,“小二回來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p> “哼,不打你……可以!但你這次讓你各位叔叔擔(dān)驚受怕一整夜,還有外面那么多人,為了你,跑遍了整個仙源城,你不給個理由,老娘還是饒不了你!”
顧大嫂用掃帚指著顧小二,又氣又惱。
“給什么理由?”顧小二不知死活的問。
“你……”顧大嫂又要動手。
“小二,你昨天盯梢,盯的怎么樣?”顧老大開口問道,見顧小二眼珠咕嚕嚕亂轉(zhuǎn),沉聲道,“說實(shí)話?!?p> “昨天我跟到一半,覺的沒意思,就跑到城外大宋莊去了?!北緛硐刖巶€瞎話的顧小二,頓時偃旗息鼓,但還是隱去了中間被魂術(shù)士擊中的一部分,以免老爹干娘心憂,還有樊叔內(nèi)疚。
“大宋莊?去哪干嘛?”白白瘦瘦的污白奇道,似乎又想起來什么,道,“我記得趙五也天天去大宋莊,你們倆在一起搞什么鬼?和趙五練刀法也不用跑那么遠(yuǎn)吧!”
顧小二嘆息,瞞不住了,索性全說了吧。
然后他就一五一十的把每天和趙五去大宋莊練刀法還有今天成為魂術(shù)士,被韓先生收為弟子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說了。
當(dāng)然,如何成為魂術(shù)士的險象環(huán)生,他依然隱去了。
顧小二說完之后,顧老大、顧大嫂、樊麻子等人被驚的無言,久久,顧大嫂一把拉著顧小二手腕,又驚又喜,“小二,你說的真的假的,怎么聽著那么不真實(shí)呢!”
“咋不是真的,不信把五哥叫來,五哥可以作證!昨天沒回來,就是因?yàn)榈搅顺蔀榛晷g(shù)士關(guān)鍵的時候,就留在了韓先生家?!鳖櫺《娨粠腿吮绘?zhèn)住,立刻底氣壯了起來。
顧老大半天才算消化了顧小二這番話的信息,以他見慣世事的沉穩(wěn)也難免心境動蕩,一揮手,道,“麻子,虛驚一場,先讓外面的人散了?!?p> “好嘞?!狈樽討?yīng)聲往外走。
“等會。”顧老大想起什么,叫住樊麻子,從懷里掏出三個銀錠,“這有四五兩銀子,你置辦些好的酒席,虛驚一場,讓兄弟們都累了一天,對不住大家,讓大家吃些好菜,喝點(diǎn)好酒,解解乏。不夠,先賒賬,回頭我去還!”
“哈哈,這個我在行?!狈樽咏恿算y子出院子,然后過了會就聽到外面一片叫好聲。
葛老仙搖頭失笑,“這樊麻子,花錢他確實(shí)在行,只要不花他的錢?!?p> 這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
“污白,去把小五找來。小二拜師,不能簡陋,咱們合計合計。”顧老大又道,神情驕傲,“拜的可是魂術(sh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