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日,關(guān)于璟王妃和宋玉笙的事被多方勢力壓了下去,卻正好又出了一樁大事。
步臨風(fēng)辦事夠快,宋國公為了保住兵部這張最大的牌,棄卒保車,推出了戶部。戶部尚書被撤職查辦,堯帝有意好好整頓一番,特下旨由璟王查判,步臨風(fēng)也因為要徹查戶部一事忙得不可開交,早出晚歸。
方至隅中,步臨風(fēng)便把正沉睡的鳳韶撈了起來,柔聲道:“該起床了,易幽回來了?!?p> 鳳韶從他懷中逃脫,蒙上被子又躺了回去,嘟囔道:“來就來嘛....”
步臨風(fēng)的目光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巡視,她脖子和肩胛上被他啃的落了紅色,在細嫩白皙的皮膚上十分顯眼。他忽然狡黠一笑,相處久了他對鳳韶怕什么是了如指掌,隨即便覆上她的柔唇,手也不安分的亂摸著。
鳳韶意識到他的行為后哪還能再睡得著,她坐起身看向他,眼里好似彌漫一層水霧,聲音嬌嬌軟軟地嗔怪道:“你折騰那么晚我快天亮才睡,多睡一會兒怎么了!你要去大理寺你就去嘛,反正讓易幽把脈也不急這一時?!?p> 步臨風(fēng)見她可愛模樣甚為舒心,耐心哄道:“不行,我要在旁聽著,實在不成等把完脈你再睡。”
鳳韶自知拗不過她,索性速戰(zhàn)速決,她利落的下地到梳妝臺前,剛簡單的挽好頭發(fā),就見著脖頸上有兩三處紅痕,她頓時羞憤不已,氣鼓鼓的瞪著他,頗為不滿的道:“你看看!你說這樣我怎么出門見人啊!都不用說出門見人了,一會兒就是易念來了都要笑我!”
步臨風(fēng)笑著走上前,俯身將頭湊到她眼前,說道:“那你咬回來就是了?!?p> 鳳韶伸手將他的頭掰正,迫使他的臉正對著她,而后故作一幅惡狠狠的樣子,道:“我就該在你臉上咬個印子,看你還好不好意思見人!”
而步臨風(fēng)卻直接失笑出聲來,她真是無可奈何,只得披件披風(fēng),轉(zhuǎn)身出去叫易幽來。
待房門打開后,鳳韶見著易念臉色和煦,想來是有了進展,心急的先問道:“是那些人有下落了?”
易念當(dāng)即應(yīng)道:“是,白樓的人這段時日一直在那片山林附近盯著,昨日夜里見著個女子鬼鬼祟祟的與那兩個匪徒碰面,后來我們的人跟著那女子,卻發(fā)現(xiàn)她回了宋府?!?p> 鳳韶忖量了片刻,難道是宋玉笙自導(dǎo)自演,她轉(zhuǎn)頭看向步臨風(fēng),目光相撞間便明白他是與她想到一塊去了。
易念試探的問道:“那兩個匪徒仍在山林里沒有離開,我們是派人去捉,還是不留活口?”
步臨風(fēng)率先回復(fù)道:“交給我處理吧,本王不是白掌管大理寺的,總有辦法讓他們說實話?!?p> 鳳韶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這個宋玉笙手段這么陰毒,不惜自損八百也要拉她下水,誰知道又有多少后戲等著她呢。
易幽開口安撫道:“好了,尊主別再煩心了,還是讓我快些把脈吧?!?p> 鳳韶伸出手來,易幽搭了許久,步臨風(fēng)看易幽遲遲沒有動作,不由焦急問道:“韶兒的身體怎么樣?避子湯是不是可以停了?”
鳳韶頓時臉色一紅,她才反應(yīng)過來步臨風(fēng)一直要陪著她把脈,原來就是為了這事。早先易幽直言過因她身體太虛弱暫時還不能有孕,鳳韶只得每次事后喝避子湯了事,久而久之也不是辦法。
易幽轉(zhuǎn)而在她臂間一寸的位置施針,拔出后并不見有血滲出,她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步臨風(fēng)看易幽的神情不對才發(fā)覺情況似乎有幾分不妙,他緊張地道:“有什么你直說,切勿瞞我?!?p> 易幽斟酌片刻如實講道:“尊主停了藥,可脈象不該這樣。邪郁于里,氣血阻滯,臟腑虛弱,脈沉無力。應(yīng)該是有人動了手腳......”
易念瞪大眼睛,驚呼道:“什么???”
“我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影響的,但我可以肯定是有人蓄意而為。按脈象來看,不出一個月,氣血不通,臟腑衰竭,尊主便會油盡燈枯而死。”
易念震驚的說道:“怎么會這樣!璟王府里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可是王妃每日的飲食青桑都有試過毒的啊...”
易幽搖搖頭,眸中一片幽深,回道:“這種東西,即便是死了也查不出來,更何況是試毒了。幸得尊主體內(nèi)有蝕心之毒,與這味毒正好相克,不然我今日怕是沒機會為尊主把脈了?!?p> 易念與鳳韶行走江湖多年,即便是刀霜劍雨那也都是明面上的,何曾有過暗中下毒這樣陰險毒辣的手段,她自覺難以應(yīng)對,便道:“尊主,我去叫易晏過來吧。”
鳳韶毫無波瀾的面龐上才緩緩?fù)赋龊?,她道:“不,先別驚動易晏?!?p> 步臨風(fēng)無暇細思,只追問道:“那可有辦法清退韶兒體內(nèi)的毒素?”
易幽點頭應(yīng)道:“尊主每日服用一次湯藥,每五日再泡一次藥浴,平日里好生休養(yǎng)多發(fā)些汗,大概半年便可清除體內(nèi)毒素。不過壓制蝕心之毒的藥與這藥相克了,這半年里...尊主再犯疾時怕是只能硬忍著了?!?p> 步臨風(fēng)聞言悚然,她每每犯病時生不如死的樣子他是親眼見過的,一想到她要每月再經(jīng)歷一次那般銷魂蝕骨的疼痛,他的心如煎如灼般刺痛。
步臨風(fēng)眼底浮起一片森寒,神情陰郁的嚇人,他冷聲道:“我一定會將下毒之人碎尸萬段。”
...
正午陽光和煦,秋色無限優(yōu)美。
皇后設(shè)了午宴在御花園,邀皇族親貴小聚,鳳韶也自然跟隨步臨風(fēng)前去。
說是小聚閑談,皇子嬪妃都難得的聚在這,可誰都不愿意搭理誰,各自飲茶發(fā)呆。堯帝亦無心于一切,他的皇子們面相也是那般涼薄。
她直來直往慣了,最是不喜歡這虛偽的來往,明明心里不知道多厭惡對方,卻還是面上多么關(guān)心似的。這北越的皇宮里,人人一百八十張面孔,演的已然入戲至深,深陷其中。
只是鳳韶沒料到這種場合太后都帶著顧長霖出席,原以為只要她避著有顧長霖的場合,便會減少與他打交道,誰曾想怕什么來什么。而更令鳳韶氣結(jié)的是,自開宴起他便一直盯著她,那肆無忌憚帶有侵略的眼神如何叫她心神安寧。
顧長霖饒有興味的將她多半神態(tài)盡收眼底,只是她向來冷傲矜貴,今日竟淡靜柔和了不少,猶如一株空谷幽蘭,清雅高潔。不過細看她又好像是生了病,臉色蒼白帶著幾分憂郁,那股脆弱的氣質(zhì)就凸顯而出,叫他越發(fā)心生憐惜。
一女聲打破了各懷鬼胎的沉靜氣氛,皇后面上浮起笑容,對和妃說道:“都說和妃你釀的桂花釀最美味,今日正好讓大家品一品你的手藝。”
和妃轉(zhuǎn)頭示意了一下婢女,隨即說道:“皇后娘娘能喜歡就好?!?p> 和妃的婢女沒過多久便端上桂花釀,馬上走到皇上桌邊時,好似被絆了一下跌倒在地,手中的酒壺也掉地破碎,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那宮婢連忙跪下道:“陛下恕罪!是奴婢沒站穩(wěn)失了手!陛下恕罪!”
還不得等堯帝說話,皇后厲聲道:“不知跟誰學(xué)的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竟在御前失儀,拉下去杖責(zé)!”皇后的話明里暗里在諷刺和妃,和妃的臉色變了變,她縱使想保住貼身婢女,可殿前失儀是真,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個婢女的生死在這些皇族的眼里就如螞蟻一樣,在場的人沒人在意,更沒人會幫和妃說情。
鳳韶與和妃有過幾面之緣,她覺得和妃的性子與她的姑母很相像,叫她難免心生熟悉溫馨之感。鳳韶酌量片刻,自顧開口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又何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動怒,傷了鳳體便不值得了。況且,兒臣愚見,這個婢女并非死罪難逃?!?p> 皇后冷眼看向鳳韶,不滿她擅自插手,然而鳳韶繼續(xù)講道:“啟稟父皇,碗碎,萬歲,兒臣以為,這婢女是在?;噬先f壽無疆呢?!?p> 步臨風(fēng)唇畔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將剝好的蝦放在鳳韶的盤中。堯帝隨即順著臺階下,怡悅笑道:“好!好!璟王妃所言甚合朕心?!?p> 鳳韶看向青桑,青桑會意的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婢女,鳳韶說道:“下次想祝福陛下可要換個溫柔的法子,別再把驚喜變成驚嚇了?!蹦擎九昧Φ狞c點頭而后識相的退回和妃身側(cè),皇后見堯帝如此態(tài)度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好作罷。
和妃對她投向感謝的目光,鳳韶微笑示意。
但在其他人看來,這個來自南黎的女子,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大家閨秀,沒想到這般伶牙俐齒,能把如此局面轉(zhuǎn)換,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白家三公子白偕記恨著上次璟王妃傷白禹一事,更有意討好宋家,便陰陽怪氣的講道:“我早就聽聞璟王妃與眾不同,連南黎的太子和懷王都請過婚,璟王妃來到汴京之前,還與步侯爺訂過親事,這璟王妃幾乎日日與步侯出雙入對,好像為了護著步侯還險些丟了幾次性命,這在南黎可謂是一段佳話啊?!?p> 此言一出,不約而同有多道目光看向鳳韶,而她似乎并沒有受到影響,只是淺淺的勾著唇角,乖巧的端坐在步臨風(fēng)的身側(cè)。
惠妃瞪了白偕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白偕當(dāng)做沒看見般并不理會,仍不依不饒的又道:“在那步侯死后璟王妃在靈堂前歃血立誓,更是幾次要與他共赴黃泉?!?p> 步臨風(fēng)拿起帕子漫不經(jīng)心的擦著手上的油漬,原本從容的笑意驟然拂去得干干凈凈,周身浮現(xiàn)十足的煞氣。
眾人見步臨風(fēng)明顯慍怒的樣子,猜料會有一場好戲要看,連顧長霖心中也覺快意,驚嘆之余也認為步臨風(fēng)會因此事心生隔閡。
白偕以為自己挑撥成功,忙不迭的火上添油道:“不過也是可以理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只是原以為璟王妃是多么情深意重之人,這一轉(zhuǎn)頭便嫁給璟王殿下,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p> 鳳韶已經(jīng)快憋不住笑意了,她深知白偕算是踩到了步臨風(fēng)的底線,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旁的事倒還好,而這件事卻是步臨風(fēng)最大的心結(jié),如今他與她夜里獨處時,仍能感到步臨風(fēng)的愧疚和悔意。
步臨風(fēng)抬手摟過鳳韶,聲音沉冷莫測的開口道:“聽聞白三公子在任職諫議大夫之前,與宣平侯關(guān)系頗為要好?!?p> 白偕并未聽懂步臨風(fēng)的意思,一味答道:“是的,也多虧侯爺提拔?!?p> 步臨風(fēng)一邊玩捏著鳳韶的手,一邊意味深長的說道:“白三公子陪宣平侯玩射花箭,為了博宣平侯一笑拿自己當(dāng)靶子,倒勞煩你連自己的箭傷未愈,便關(guān)心本王王妃的前塵過往了。”
白偕的臉色頓顯窘態(tài),他原本想讓鳳韶難堪,沒想到自己反而下不來臺。
白偕的夫人尷尬的陪笑道:“璟王殿下日理萬機,這些小事怎勞煩您記在心上。誰人不知道璟王妃自小受元老先生教習(xí),更與白樓尊主交好,我等是欽佩至極呢?!?p> 鳳韶看得出來白偕夫人是個明事理之人,想來她嫁給白偕這種人日子也并不好過,鳳韶不想為難苦命的女人,便開口圓場道:“白四公子興許是酒醉有些語無倫次了,夫人好生照顧便是。”
白偕夫人向她敬酒表示謝意,鳳韶微笑著點點頭正拿起酒盞,便被步臨風(fēng)搶了過去,他低聲道:“你要喝湯藥,少喝些酒?!?p> 皇后瞧見他二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尤其璟王那張臉與年輕的堯帝最為相似,讓她不禁想起堯帝與那個女人相依相偎的模樣,她的臉色瞬時變得森然。
皇后勉強的化作一個笑臉,故作關(guān)懷道:“瞧瞧這璟王夫婦如膠似漆的樣子,讓本宮不由得想起那句‘只羨鴛鴦不羨仙’,只是這新婚啊濃情蜜意固然好,但璟王還是莫要耽誤公事才是?!?p> 步臨風(fēng)一幅沒聽見的樣子,滿不在意,依然認真的在給鳳韶剝蝦。
鳳韶本不想明面上與宋后交鋒,但宋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步臨風(fēng)明褒暗貶,她沒法坐視不理。鳳韶莞爾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清聲道:“皇后娘娘想必是忙碌于協(xié)理六宮,無暇了解前朝之事。承蒙父皇信任,璟王承辦審理前戶部尚書一案,處理的甚為妥帖,父皇夸贊不已呢?!?p> 戶部之事是太子一派的痛處,便是連太子聞言也有些不悅的看向鳳韶,這也是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璟王妃,瞧她美目盼兮氣若幽蘭,確實比汴京的平平美女特別,難怪一向孤僻冷傲的璟王也會沉淪。
皇后沒想到鳳韶竟直接下她的面子,她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沉吟片刻又道:“太子前不久擺平了鬧事的邊境,頗受朝中贊賞呢。倒是外界都在傳言璟王自迎娶王妃后無心朝事,事關(guān)皇家體面,本宮理應(yīng)關(guān)心一二,不知璟王是太流連于兒女情長,還是身體抱恙?”
鳳韶波瀾不驚,含笑回道:“太子殿下德藝雙馨,璟王殿下文韜武略,不論誰有作為想來都是陛下的驕傲。不過我想璟王殿下應(yīng)該沒那么急功近利,不然也不會頗受父皇重視?!?p> 一時間眾人臉上神情各異,精彩紛呈。
這個痛處才是最深的,因為誰都清楚的明白,黨羽沒了可以培養(yǎng)再找人頂替上去,可皇上對璟王的寵愛卻是非凡且不可得的。
是個有趣的角色,難怪她那冷靜傲嬌的侄女都降不住,亂了陣腳。皇后眉心一動,隨后緩和了神情,將那一絲殺意壓下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