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煙火之夜

　　神圣王國，通天城。

　　月亮微弱的光芒灑在白色的城池上，浩若繁星的點點燈火，裝扮著這座令人驕傲的城市。

　　城中的鐘樓剛剛敲響過九次鐘聲，通天塔圣光通明，塔前廣場的火鼎依然在燃燒。城里的居民們在塔前廣場等待著，無論男女老幼，大家都在期待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一年一度的春祭煙火。

　　到這天傍晚的時候，等候投撒祭品隊伍才終于走完了全程，王宮的侍衛(wèi)們終于能松一口氣，不再往火鼎中投放油脂，而是等待火焰自行燃燒。

　　一般來說，火鼎中的火焰得燒到天明，才會完全自然熄滅，第二天太陽升起以后，才能清理火鼎周圍的灰燼和雜物。通天城周圍的農(nóng)民們都會來分一些灰燼，他們相信，火鼎下的灰燼都是神賜的肥料，撒在田地里會增加作物的產(chǎn)量。

　　人們等鐘聲敲響以后，都急著開始呼喚著，所有人都在張望，白袍巫師薩萊曼怎么還不出來？

　　突然人群中有人看到了白袍巫師的身影，“快看，白袍巫師在塔上呢！”

　　人們紛紛朝塔上望去，熱切地呼喊著，期盼著，“白袍巫師，請開始你的表演！”

　　“薩萊曼先生！請把夜空點亮吧！”

　　“白袍巫師！煙火！煙火！……”

　　人群的聲浪一波強過一波，白袍巫師薩萊曼微笑著走過塔內(nèi)的階梯，他并沒有著急釋放煙火，而是按照規(guī)矩，從通天塔的第一層開始，為每一層供奉的神像點燃新年的圣火神燈。

　　大家都知道，白袍巫師此時正代表著所有人，向神明祈禱并點燃神燈，所以每當(dāng)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通天塔的拱形窗口時，就說明他已經(jīng)點燃了這一層的圣火明燈，沿著臺階去往上一層的神像面前，因此，人們每次看到他的身影就會歡呼一陣。

　　等第十層的圣火神燈點燃以后，薩萊曼才終于出現(xiàn)在塔頂上，人們又開始向薩萊曼歡呼了。

　　晚上參加煙火表演的薩萊曼早已換上了自己的白袍，這是一件銀線刺繡細(xì)棉布巫師長袍，他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是須發(fā)已經(jīng)灰白，這讓他顯得更加老成持重。

　　薩萊曼看著塔前廣場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又看著火鼎中依然熊熊燃燒的圣火，也是心潮澎湃。他不敢多耽誤，默念著咒語將自己的魔杖寶石點亮，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通天塔頂有一顆墜落人間的星星。

　　隨后，薩萊曼拿起魔杖在頭上劃過一個半圓，他又施出一個魔咒，寶石的亮光瞬間像流星一樣劃過夜空。

　　看到白袍巫師發(fā)出的信號，不遠(yuǎn)處負(fù)責(zé)燃放煙火的王宮侍從們開始按順序點燃煙火。咚！……轟隆隆……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一個火苗突然躍入高空中，人們都屏息凝視，只見這個火苗閃爍著隨即又消失，然后綻開無比絢麗的金黃色煙火，瞬間飛出百萬束花火，一聲巨響，夜空都被徹底照亮了！

　　緊接著，五顏六色的煙火，伴隨著隆隆聲響，在通天塔周圍次第點亮。閃爍奇幻的繁星，壯麗奪目的焰火，在很遠(yuǎn)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無數(shù)的歡呼聲、吶喊聲，在遙遠(yuǎn)的角落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人們終于等來了今年的煙火表演，此起彼伏的歡呼雀躍與高潮迭起的繽紛煙火，將通天城烘托為一座不夜之城。

　　神圣王國的國王圣殿，國王書屋的拱形窗戶前，國王和王后站在打開的窗前欣賞著煙花表演。然而，國王看起來，并不是十分的專注。

　　煙花表演持續(xù)了將近一個鐘頭，狂歡的大部分人群慢慢散去，但是也有很多虔誠的人們在塔前廣場守夜，這些人會等到火鼎的火焰熄滅以后才離去，他們圍著火鼎舞蹈，歌唱，火鼎如同太陽一樣溫暖，如同太陽一樣光明。

　　深夜里，國王還沒有休息，他在書房里叫了侍從一聲，“有人在嗎？”

　　守在門口的侍從急忙敲了三下書房的門，“國王陛下！”

　　“進(jìn)來！”

　　侍從進(jìn)門以后，又輕輕地把門關(guān)好，微微彎著腰問道：“陛下，請問有什么吩咐？”

　　“九川龍將軍回來了么？”國王低垂著眼睛，手里還握著一個水晶杯，他喝了一口里面的紅酒，然后向侍從詢問。

　　“九川龍將軍已經(jīng)回來了，他一直在樓下等著。”侍從回復(fù)道。

　　“哦？是嗎，那快請他過來吧?！?p>　　“是，陛下?！笔虖拇蜷_門出去，又小心翼翼地關(guān)好門，他跟另一名侍從低聲說著什么，那名侍從就急忙往樓下走。

　　過了一會兒，侍從引領(lǐng)著一個人走上了臺階，這個人就是國王的親信，國王衛(wèi)隊的九川龍將軍。

　　九川龍中等身高，肩膀?qū)掗煻駥?，他精干的短發(fā)，面容冷峻而剛毅，只留著唇須，穿著一身黑色的軍裝式短袍與長褲，顯得非常精神。

　　九川龍來到國王書房門前，由門口的侍從敲門請示道，“國王陛下，九川龍將軍到了。”

　　“進(jìn)來！”書房里傳來國王的聲音。九川龍將軍才打開了房門，輕聲走入屋內(nèi)，并安靜地關(guān)好房門。他走到國王書桌不遠(yuǎn)處的地方站好。

　　書房里只點著一盞燈，光線稍微有些昏暗，國王靠在書桌后面的王座上，盯著眼前這位將軍。

　　“陛下，您找我?！本糯埞Ь吹氐皖^問道。

　　“嗯，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回來了，”國王顯得不是特別有精神，“今天我喝了不少酒……”

　　九川龍聽著國王的話，沒有插嘴。

　　“看清了嗎？諾德是什么時候離開巫師圖書館的？”國王抬眼看著九川龍，等待著他的回答。

　　“青狼部落首領(lǐng)諾德，快到傍晚的時候離開了巫師圖書館?！?p>　　“哦，對了，你坐吧，”國王剛剛回過神來，“坐下說吧?！?p>　　“是?！本糯堊谶h(yuǎn)處的一個椅子上，他坐直了身子，準(zhǔn)備等待國王的詢問。

　　“諾德走的時候，帶了什么東西嗎？”國王把水晶酒杯放在書桌上，他自己往前挪了挪，雙手搭在書桌邊，看著九川龍。

　　“據(jù)我的人匯報說，看到諾德首領(lǐng)從大巫師那里搬了很多書出來，諾德首領(lǐng)和他的副將青甲氏，來回搬了好幾趟?！?p>　　“噢，這樣……”國王微微笑了一下，“還有什么？就是書么？”

　　“除了很多書，還有一些類似卷軸的東西，應(yīng)該都是圖紙、資料一類的?！?p>　　書桌上那盞燈的燈芯，發(fā)出“呲啦”一聲細(xì)微的響動，火焰因此輕微跳躍了一下，國王看著火苗問道：“大巫師，有沒有走出來過？”

　　“大巫師沒有出來過，只是大巫師的學(xué)生傲涵，出來幫忙搬書。”

　　“哦，然后呢？”

　　九川龍回憶了一下說道，“然后，諾德首領(lǐng)的馬車就回到國家驛館去了?！?p>　　“嗯……”國王聽了九川龍的匯報，沉默了一會兒。

　　九川龍不時看著國王出神的表情，等待著國王的下一個問題。

　　“晚上在國家驛館，諾德、鹿遠(yuǎn)還有烏骨勒三個人，都在一起嗎？”國王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按計劃，三位首領(lǐng)都參加了大執(zhí)政官墨巖舉行的晚宴?！?p>　　“噢，宴會上，他們都聊了些什么？”國王似乎很感興趣，期待著九川龍的答案。

　　“三位首領(lǐng)，只是向大執(zhí)政官墨巖詢問我國的情況，主要是經(jīng)濟(jì)方面的話題，關(guān)于商業(yè)和手工業(yè)的問題，問得最多?！本糯堊屑?xì)想了一下繼續(xù)回答道，“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問題?！?p>　　“哦……”國王聽完，輕輕點了點頭，又抿了抿嘴，向后靠回到王座的靠背上?！昂髞砟兀麄兌几墒裁慈チ?？”

　　“諾德首領(lǐng)和他的副將青甲氏帶了騎士們?nèi)ニ皬V場看煙火表演，之后回去了。白鹿部落首領(lǐng)鹿遠(yuǎn)去了能者區(qū)，據(jù)我的人匯報，他先去了音樂館，后來進(jìn)了妓院，沒有回到驛館?！?p>　　“哼，這個老家伙。”國王撇著嘴笑了一聲。“烏骨勒呢？”

　　“黑羊部落首領(lǐng)烏骨勒和兩個法師去了東市，在材料市場轉(zhuǎn)了很久，之后回到了驛館?！?p>　　“兩個法師，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博炎和圖山氏吧？”

　　“對，就是這兩位法師?！本糯堻c頭說著，“其他的，倒是沒有什么特別之處?！?p>　　“嗯，好……”國王端起酒杯又品了一口酒，“辛苦你了，這么晚還讓你等著。”

　　“屬下應(yīng)該的?！本糯埪爣踹@么說，趕緊站起來向國王行了個禮。

　　“好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讓淳楓林給你派一輛馬車。”國王慢慢站起來說道。

　　“我的馬拴在馬廄里，騎馬回去就行了?！?p>　　“那好吧，你回去吧。”

　　“是，陛下?！本糯堊叱隽藭浚⒆屑?xì)而安靜地關(guān)好了房門。

　　國王伸了個懶腰，兩手揉了揉腰間的肌肉，這才要回寢殿休息。

　　這一晚，諾德帶著青甲氏和自己的騎士們?nèi)ニ皬V場欣賞了壯觀的煙火表演，大家都激動不已?；氐襟A館以后，諾德還專門把騎士們叫到自己的房間，從驛館的餐廳點了很多美酒與佳肴，讓自己的弟兄們也分享了一下國王賞賜的酒菜。

　　騎士們都喝得酩酊大醉，倒是青甲氏，雖然被手下的弟兄們灌了很多酒，但是依然保持著清醒，他先把諾德首領(lǐng)扶回房間，又和幾個醉得不太厲害的騎士，把已經(jīng)斷片兒的弟兄們送了回去。

　　這個夜晚，大巫師和自己的學(xué)生傲涵也走上了圖書館后面的塔樓，觀賞著遠(yuǎn)處漫天的煙火。這么重要的時刻，大巫師當(dāng)然又跟傲涵討價還價，給自己加了一斗煙，他一邊抽著煙草，一邊思緒萬千。

　　他知道，只能跟諾德首領(lǐng)點到為止，說得太多，對他，對諾德，都不是好事。

　　他知道，國王在盯著自己，也知道，國王在關(guān)注著每一個部落。

　　不過此時此刻，他最牽掛的，還是那遙遠(yuǎn)的西方，穿梭在森林里的安途將軍，他還好嗎？一切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