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莫名其妙的道士和備受景仰的教書先生走后,地處偏僻,等同與世隔絕的歧縣似乎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不過是幾天的時間里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外鄉(xiāng)人。
有牽著對錦衣玉童的貴婦人,有身后背著把古怪巨劍的壯漢,有身形佝僂拄著一根桃木的老者,還有白衣翩翩的瀟灑少年郎。
這些人都像是投入茫茫大海的一粒小石,縣上的居民在匆匆見過他們幾眼之后就失了蹤跡。
可是奇怪的是,加上縣外的那幾座山,那條小河,整個人歧縣也就這么大,怎么可能丁點人影都見不到。
就算是來了又走,也沒人看見那些人出去。難不成是夜里走得急?
歧縣留不住外人,從教書先生待了這么些年還是選擇辭行就知道了。
況且那撥人,連同那個身穿錦衣錦衣的一對玉童在內(nèi)都傲倨得很,上去好心詢問也不搭理,反而是皺著眉頭,連掩飾都不掩飾的往周圍避開一些表示拒絕。
估計是什么大地方來的,瞧不上他們這些鄉(xiāng)下小民。
不過這些偶爾的波瀾對縣上的人也沒什么影響,最多是當(dāng)作飯后余談?wù)f了幾次,之后就又被新的家長里短蓋了過去。
直到縣上一年也難得見到出衙門幾回的胡縣令連滾帶爬跑出衙門,才有人覺察出那么一點不對。
胡縣令往常是再穩(wěn)重不過的人,就算是年前上邊的刺史大人來的時候也十分周全,長足了他們歧縣的面子,怎么好好的就驚慌成這樣?
好在是小地方,當(dāng)官的也沒有那么大架子,攔著一問,中年的縣令就把事情說出來了。
“將,將軍……新封的王爺來了!”
說著又是匆匆往縣口趕。
人群在片刻的死寂之后頓時轟然,將軍,除了凱旋而來的將軍之外,本朝還能有哪個將軍。
那可是本朝的戰(zhàn)神,頂了天的大人物!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歧縣都炸了鍋。
不少人也顧不得想怎么就突然來了這么個大的人物,生意也不做了,事情也不辦了,就跟著胡縣令的身后往縣口趕,就為了能找到機(jī)會仰瞻一下戰(zhàn)神的面容,沾上一點傳說中貴人的福氣。
沒聽見胡縣令說了嘛,將軍已經(jīng)是新封的王爺了!
貨真價實的王爺!
就連窮巷這樣的地方也聽到了風(fēng)聲,不少人吵嚷著出了屋,跟著外頭的人潮就往縣口趕,想要湊上一回?zé)狒[。
......
......
縣上的震動和左恒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一來是無親無故沒人通知,二來是她也不會去湊這種得不到半點好處的熱鬧。
來大人物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左恒正在面對的是她覺得十分棘手的難題。
家里新飛來筑巢的怪鳥也不知是什么品種,打不著也趕不走。哪怕是她把米缸拿布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還往上面壓了塊木板子,依舊是能見到被撒在地上的碎米粒。
那鳥也是膽大,半點都不怕人,每回都要等左恒在屋子里頭的時候,才悠哉悠哉從屋子的不知道哪個縫隙里面鉆出來,當(dāng)著左恒的面從米缸的邊緣鉆進(jìn)去,木板壓得再嚴(yán)實也能頂開。
左恒想把鳥抓住,在缸里的時候她怕動靜過大灑了米,在外頭守株待兔等著卻又是一逮一個空。
也不知道這鳥是什么品種,羽毛像魚鱗也就算了,還特別的機(jī)靈,動作也快,身形敏健如左恒,連這只鳥的半根羽毛都摸不著。
要知道,她之前在山里頭也是成功空手逮住過不少鳥兒的。
幾次之后這只鳥就和得了趣似的,也不啄米了,一個勁地折騰鬧騰左恒,不是半夜把她鬧醒就是在她的衣服上留幾道痕跡,氣得衣服本來就不多的小童牙癢癢,偏偏又無可奈何,只能陪著這只鳥在屋子里頭趕來趕去。
更惱人的事情還在后面,一般的鳥掏了窩也就飛走另尋它處了,左恒冒著被鳥啄的風(fēng)險駕著破木梯爬上了屋頂,拆了鳥窩之后,那只鳥就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屋里。
還巴不得左恒不趕它走,一旦左恒下定決心無視這只鳥兒的存在,總要鬧出點動靜來。
左恒覺得這只鳥怕是成了精。
畢竟世上都有神仙了,多些精怪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這只鳥妖是哪里看錯了眼,挑了自己家。
“金玉巷全是好米。”在鬧騰出幾次大動靜險些把好不容易拼好的瓷碗又弄碎后,左恒整個人也冷靜了不少,“屋子也比我的好。”
“你要是繼續(xù)吃我家的米我也沒辦法,”她抬頭看向悠哉悠哉梳理羽毛的漆黑鳥兒,“在此之前也可以不買米,只一餐一餐解決,你也撈不到半點好處?!?p> 她在這三天里面就和中邪了似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就鉆進(jìn)了牛角尖里,不去想別的對策,只一個勁兒的和這只鳥較真。
事情詭異到她驚出一身冷汗。
“不管你要干什么,再糾纏我也不會和你鬧了”左恒心里有些發(fā)虛,仍然是沉了一口氣,不肯示弱,“我知道你是妖怪,能聽懂我的話,但是就算你是妖怪,也只是只鳥兒,現(xiàn)在我可能做不到,但總有一天我要扒掉你的毛?!?p> 說這個話的時候,她心里已經(jīng)在思考朝自家米里面下藥毒死這只怪鳥的可能性了。
畢竟是這只怪鳥先招惹她的,如果只是啄些吃食她其實也沒那么大計較,可是她不想這樣不明不白被牽著走。
哪怕是妖怪,也只是一只鳥而已,憑什么吃了她的還要反過來戲弄她?
想通了其中關(guān)鍵的左恒很不高興,下意識就瞇起了眼,心里頭的殺意悄悄露了個尖。
渾身漆黑的怪鳥停下了動作,金褐色的眼睛這幾天以來頭一次在女童身上停留這么長的時間。
接著,它歪了歪腦袋,發(fā)出了一聲清亮的啼叫,振了振陽光下反射出金屬光澤的羽翼,從立身的那根房梁上飛起,透過灑出光的茅草縫隙飛了出去。
左恒松了口氣,瞧樣子這鳥應(yīng)該是徹底飛走,不會再飛回來了。飛走之后,這鳥再飛去哪,可就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
她準(zhǔn)備鬧騰的有些亂的屋子收拾一下,屋外又傳來了敲門聲,卻不是小胖子吳德,而是個陌生人。
敲門的是個男性,十分有禮貌,從聲音來看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初到此地,還未找到地方歇腳,不知主人是否能賞口水喝。”
“對了,”他說,“我從南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