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道人一聲大喝,左恒眼前一黑,隨即感到一股泉水似的冰涼自眉心緩緩滲入,人也從那種焦灼渾噩的狀態(tài)之中抽離出來,倒吸一口氣,渾身脫力仰倒在地上。
老人隨著蹲下身來按住她的手腕,神情凝重。
那只狐貍欲探明兩個小童底細(xì)的期間自己也一直在嚴(yán)守,也小心翼翼提防著對方的陰招,只是沒想到謹(jǐn)慎如此,還是讓對方鉆了空子,下了個小小的絆。
只是老人想不通到底這個小手段是他什么時候耍的。
問話的時候不可能。
那只狐貍之所以能有問話的機(jī)會不過是老人有意試探兩人心性,是否會被妖類陰物的惑神術(shù)所迷惑,就算對方段位高兩人不足以抵抗,老人也有辦法在他們出口之前讓他們清醒,以免被套了話。
可如果不是在問話的期間趁機(jī)使的小手段,又會是什么時候呢?
老人想來想去,覺得只可能是在左恒揮劍砍向狐貍尾巴的過程或者是砍到他的那一瞬間,這樣一來,男人消失之前的那個詭譎笑容和看過來的玩味眼神也就能夠解釋的通了。
如果不是今日所談突然攪動了女童的心事,這個隱患還不知道要埋到什么時候呢。修煉是搭建萬丈高樓,越是到后面,一不小心從樓上失足都有可能,更何況是在建樓的伊始就壘了快隨時可能崩碎的石頭。
從樓上跌落下來,猶有可能抓住救命繩索,自半途重新爬上去,根基不穩(wěn),整幢高樓崩碎,什么都壓在一堆碎石下面了,光有大毅力還不成,非得氣運毅力兼具才有機(jī)會翻身不可。
這個絆子下得叫人看不出一點端倪,如果不是突然爆發(fā),更是無法檢測出來。
只能說到底是狐貍,還是謹(jǐn)慎狡猾啊。
老人嘆了一口氣,剛好牽扯到女娃娃的心結(jié)所在,約莫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左恒輕哼一聲,四肢像是灌了鉛一樣,抬了抬手指還是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別動?!崩先硕?,“你此刻力竭,內(nèi)息紊亂,如果妄動,之前練出來的那點氣就全散了,功虧一簣?!?p> 左恒聞言不敢妄動,只躺在地上慢慢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腦子里還是有些亂糟糟的,不清楚為什么好好的變成這樣,分明上一秒她還在想山神的事情......
接下來就......左恒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想了什么才會突然覺得痛苦無比,心如火焚。
老人招招手,示意面露焦灼的晏橫舟到他旁邊來,“放心,女娃娃沒事的?!?p> 他搭上晏橫舟的手腕,凝神細(xì)觀他體內(nèi)狀況,唯恐來自天弈這個黑心地方的狐貍一下黑手就是同時下了兩個,同時他也沒有放松對左恒的注意,問女童道:“在這之前,你想了些什么?”
女童不自覺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在想爹娘和香火小神的事情,然后就不知道了?!?p> 老人一愣,隨即了然道:“原來如此,那這也不算全然的壞事。”說著他松開了搭在晏橫舟腕上的手,雙掌一壓,按向左恒的丹田處。
“那鬼狐貍八成是在你接觸到他的時候順手種了個小小的業(yè),業(yè)障最是能困人,你心中本就有執(zhí)念不散,牽扯執(zhí)念,爆發(fā)也是正常?!崩先擞朴频?,“如果上前的是小晏遙就不一樣了,小晏遙沒什么執(zhí)念的,膽子是不大,可凡事都能看開,這樣的小手段等同是虛設(shè)?!?p> 晏橫舟松了口氣,繼續(xù)發(fā)呆想老人剛才說的圣人和香火的事情。
“我剛剛不應(yīng)該上前的。”左恒突然認(rèn)真道,“就算你在也是太冒險了?!?p> 她方才之所以上前,一是因為想,二是因為有實力莫測老人在,就算不成功也不會死。
但是老人只覺得她果然是古怪的犟脾氣,再怎么說還是輕易改不過來,非得以后撞了南墻才知道回頭不可。
他按在女童小腹上的手有一瞬的抽離,神色也扭曲了一下。
這位來自風(fēng)雷崖的老道君顧及她內(nèi)息紊亂情況不佳,硬是按下了想要朝女童腦袋上拍巴掌的欲望,繼續(xù)為她調(diào)理內(nèi)息。
“不過也不是全然壞處,此后你知道了自己心結(jié)所在,注意防范,遇到類似的事情也不會像今日這樣全無抵抗,來日證道之時也好開解?!?p> 道心有破綻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認(rèn)道心圓滿。
左恒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叮囑完后,老者隨即就罵道:“還有,做了就不要后悔,要么就謀定而后動要么就什么也不要想憑借心意上,修煉這條路上最怕的就是猶猶豫豫,你剛才上前不就很好,劍修就應(yīng)該像劍一樣?!?p> 老人可以頓了頓,“出了的劍哪里還有再有收回去的道理!”
“屏氣!”老人道,女童下意識按照他的話去做,感到四肢酸麻頓消,有之前所感受過的那股子氣從丹田處涌出,如同是新芽突破凍土,帶著勃勃生機(jī)在脈穴之中游走。
“禍兮福之所倚呀?!弊鐾暌磺泻罄先耸栈厥?,捋起胡子,“之前你練的那套東西也差不多到了瓶頸了,剛好野狐貍來了這么一下,讓你氣機(jī)在體內(nèi)亂竄的同時也擴(kuò)開不少經(jīng)脈,我再搭上把手,理所當(dāng)然呀。”
“女娃娃,你以后就能被叫做煉氣士了?!彼Σ[瞇道,在左恒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的時候直接拍上了她的后腦勺,力道比之前還要大上幾分,總算是把之前心里頭那口氣給抒了出去。
神游的晏橫舟驀然抬頭,“那你以后就厲害了啊,左恒!”
他眼中是全然的欣喜和高興,仿佛成為煉氣士的是他一樣。
“你當(dāng)了煉氣士,是不是以后就有空跟我念書認(rèn)字了!”
左恒搖頭,“不行,我得更加努力修煉?!?p> 晏橫舟吃了一鼻子灰,還沒苦口婆心勸上兩句,老人的巴掌已經(jīng)拍了上來。
老人這次沒有拍小讀書郎的腦袋,而是拍向了他的肩頭,訓(xùn)道:“你呢,你就沒點想法?李修宜就沒有教你修煉?”
他這話教訓(xùn)的真心實意,修煉和學(xué)問一樣,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晏橫舟的起點本身又不是那么高,如果不發(fā)奮敢上,修為太低,以后落在同代后面倒沒什么,遇上心狠手辣的,怕是會有性命之危。
晏橫舟如果能有左恒一般的修煉勤奮,老人也就不會說什么了。
“可是先生讓我做我想做的。”談到自家先生的讀書郎笑容靦腆,一點高遠(yuǎn)志向也沒有,“我覺得讀書就好,其它順?biāo)兄劬秃?,我也是這么想的?!?p> 老人氣到摔了腰間的酒葫蘆。
倚知淺
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