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長得什么樣子?”她繼續(xù)問。
“身量只是略比普通女子高些,但沒有多魁梧。臉嘛,眉清目秀,細(xì)皮嫩肉的,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說是新晉宮女,年紀(jì)是大了些。不過他不說話,蔣尚宮又很看重的樣子。我多看兩眼,還被蔣尚宮罵了幾句?!?p> 秋香鄙視的撇了撇嘴,“天天嘴里說著禮儀廉恥,仁義道德,哪想到一肚子男盜女娼。”
趙平安都無語了。
“然后呢?”趙平安敲敲桌角,提醒這個總是跑題的心腹宮女。
秋香眨了眨濃睫大眼,“她那個地方守得可嚴(yán)實,還有幾個太監(jiān)身上是有功夫的,我一直無法靠近。日子一天一天過,我找不到線索很著急?!?p> “直到你發(fā)現(xiàn)了那個暗溝?”緋兒接口道。
“是啊,這是天助我,不是,天助咱們公主啊?!鼻锵泓c點頭,像一只做了大好事,急于討主人歡心的小狗。
接著她吸了一口氣,把當(dāng)時的情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了一遍。
原來她無意中找到暗溝后,等入了夜,宮禁開啟,各閣院下了鎖,就穿了水靠,順著暗溝的外緣鉆進(jìn)蔣尚宮的院子。
那院子是個“目”字型小三進(jìn),地點偏僻。
蔣尚宮數(shù)月前才換住在這里,聲稱患有心疾,聽不得吵鬧,從不許人隨意靠近。
這種地方大小葉氏必不會來,若非有前世記憶,趙平安也不會無故出現(xiàn)。所以作為大江皇宮中最高品階女官的意思,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無人來違逆。
于是這院子嚴(yán)格說起來,算得上與世隔絕了。
不過秋香卻發(fā)現(xiàn),第一進(jìn)里住著在蔣尚宮身邊侍候的太監(jiān)宮女。
第二進(jìn)正院,是蔣尚宮和兩個最親近的手下居住。
蔣尚宮似乎真的厭煩人多,過度喜靜,就連那幾個有功夫的太監(jiān)也止步于此。
第三進(jìn)的小門通著正院側(cè)面的走廊,居然是鎖著的,鑰匙在蔣尚宮自己手里。
然后秋香又發(fā)現(xiàn),這暗溝足夠長,土質(zhì)沒那么堅硬,她悄悄挖了半夜,居然就通向第三進(jìn)角落的廢棄枯井。
越不讓人看的,就越可能有古怪。
深信這一原則的秋香覺得,所有的秘密就在這個后院里。可惜這時天已經(jīng)亮了,她怕亂跑會被發(fā)現(xiàn),就生生趴在井下暗溝里一天。
她聽見蔣尚宮開了鎖,帶著兩個心腹進(jìn)來。
聽到有咳嗽聲,哼哼唧唧的痛苦之聲。
聞到了藥味,還有蔣尚宮的低泣。
最重要的,她聽到蔣尚宮那兩個心腹的嘀嘀咕咕。
巧得很,她們就坐在廢井邊上說話。
所以秋香算不得調(diào)查線索,簡直是敵人直接講給她聽的。
男人名叫劉鏡,才十九歲,本是蔣尚宮徐州老家來投奔她的遠(yuǎn)房表弟。
劉鏡年紀(jì)雖小,也沒什么本事,偏偏長了一幅花花腸子。仗著長相俊秀,嘴頭又甜,沒多久就把深宮寂寞的蔣尚宮哄上了床。
兩人好了一年有余,蔣尚宮愈發(fā)的離不開,每每以出宮辦事為名私會。
蔣尚宮為求長相廝守,趁著先帝大行的忙亂勁,也不知怎么就膽大包天、失去理智,直接把小情人弄進(jìn)宮來。
平時就裝成宮女的樣子,說是佛性高深,潛居后院,陪蔣尚宮理佛的。
“我呸啊。”說到此時,秋香憤恨得忍不住罵,“說什么不好?有這么侮辱佛法的嗎?也不怕給天打五雷轟!”
“雷神是我大道教的神,恐怕不給佛家用?!壁w平安開了句玩笑,示意秋香接著說。
后來就簡單了。
入宮一個來月,劉鏡就病了。
開始只是低熱不退,然后就是盜汗、乏力、消瘦,最后開始咳痰、咯血、胸痛,偶爾還會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
蔣尚宮和劉鏡正熱乎,對小情郎的病況心急如焚,也心知這不是小問題了。
可她又不敢直接找太醫(yī)過來看,就私下找到葉貴妃最信任的孫太醫(yī),只說為了更好的照顧葉貴妃,最近開始學(xué)習(xí)醫(yī)道。在某書上看到這些癥狀,書頁卻殘缺,不知是什么病。
孫太醫(yī)只兩個字:肺癆!
這兩個字無異于晴天霹靂,蔣尚宮當(dāng)時就嚇傻了。
想想也是,肺癆就是肺結(jié)核,在古代算是惡疾,幾近不治之癥!
而且,古人畏之如猛虎。
蔣尚宮恢復(fù)理智后的第一反應(yīng)還算正常:把劉鏡送出宮出。
肺癆是過人的!
偌大皇宮,人來人往,若真染上極貴之人,那真是全族都凌遲處死,外加掘墳祖宗十八代都不夠看的。
可劉鏡不知從蔣尚宮哪句話,哪個神情中看出此意,不住軟語哀求,說出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蔣尚宮身邊,靈魂十年不去的話。
蔣尚宮當(dāng)然明白,劉鏡在宮里還有條活路。出了宮,那就必死無疑。
畢竟,宮里有天下最好的大夫,也有大江國所有最好的藥,總算還有一線生機(jī)。
她對自己的小情人是動了真心的,當(dāng)下什么也不顧。
既顧不得身邊人的死活,也顧不上大江安危,更顧不上國體。
恐怕在她心里,存著僥幸之意。
她覺得自己住得如此孤遠(yuǎn),又無人輕易過來,只要她嚴(yán)防死守,這個涉及生死的秘密就能保住。
她也算有點見識,記得早年曾聽說過有人得肺癆而不死,不過是熬耗人,挺過去也是有可能的。并且只要格外留意、防護(hù),也未必會過給周圍的人。
特別是,她和她的兩個心腹人。
于是她借口研究病理,不斷與孫太醫(yī)討論醫(yī)治之法。
宮里的人都是人精,但直男永遠(yuǎn)無法理解戀愛的女人瘋起來有多可怕。
所以孫太醫(yī)一直以為是蔣尚宮有什么親戚朋友得了肺癆之癥,因為不方便說起,才來私下問他。他有意賣好,傾力斟酌對癥的方子。
蔣尚宮又借口這里不舒服,那里不得勁兒,把方子中的藥分散在幾個處方里搜集,并封了這后院,秘密給劉鏡醫(yī)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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