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賞罰

　　我拍著香蘭的背，直到她冷靜下來，才問到：“首飾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香蘭抽咽著說：“我夜里總是睡不著，不知道為什么心慌得很，于是就起來查看小姐的首飾。其實(shí)我們搬進(jìn)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清點(diǎn)過一次了，以為不會有什么問題?？烧l知，誰知最重要的這個匣子里偏偏少了兩支金釵！怎么辦，依依，小姐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把我發(fā)賣出去的！”

　　我接過香蘭手里拿著的匣子。這個匣子就是今天在馬車上，香蘭藏在暗格里的那個。里面有一支點(diǎn)翠珍珠步搖，一對燒藍(lán)珊瑚手鐲，一枚鏤空白玉佩，一雙金鑲貓眼石耳墜。

　　我問香蘭：“丟失的那兩支金釵是什么樣式的？”

　　香蘭答道：“一支是累絲嵌紅寶的蝴蝶釵，一支是純金的月中樓閣釵。那支月中樓閣釵是夫人給小姐定制的陪嫁，一個三十年的金匠老師傅，足足打造了五年才完成?！?p>　　這兩支金釵固然貴重，但就我淺顯的眼光來看，匣子中留下的任何一件首飾都比那兩支金釵值錢，就算是有人來偷，誰會舍棄這滿盒珠翠，只挑走兩支金釵呢。

　　我問道：“你是在千秀走之前清點(diǎn)的首飾，還是在她走之后？”

　　香蘭擦著眼淚說：“你是說……是千秀？我確實(shí)是在她走之前清點(diǎn)的。但是，怎么可能？千秀八歲就進(jìn)了陸府，我是看著她長大的?！?p>　　我問：“千秀何時回來？”

　　香蘭說：“我們辰時啟程，昨日千秀告訴我，她卯時回來。”

　　我說：“那我們等千秀回來吧?！?p>　　時間一點(diǎn)一滴的過去，卯時已過，香蘭又嚶嚶哭泣起來：“是她，真的是她！依依，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只能報(bào)官了，但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告訴小姐。”我將香蘭拉起，說：“不用擔(dān)心，她一個小姑娘，帶著兩支金釵，一時半會兒肯定跑不掉。如果我們運(yùn)氣好，應(yīng)該能追回來。”

　　她一個分不清點(diǎn)翠和黃金哪個更貴重的丫頭，逃跑的本事應(yīng)該也不大。

　　香蘭有些站不穩(wěn)，一雙渴求希望的眼睛望著我，問：“那要是運(yùn)氣不好呢？”

　　我安慰道：“放心。我的運(yùn)氣一向很好。”

　　我讓采薇留在了房間里，和香蘭兩個人單獨(dú)去了陸其詩的房間。

　　一進(jìn)門，香蘭就撲在陸其詩的腳邊泣不成聲，只能由我來講述實(shí)情。在我說出我推斷是千秀偷走了金釵后，陸其詩不動聲色地說：“我知道了。你們下去罷。今日暫且在桑陽縣停留一日，明日再出發(fā)?！?p>　　香蘭還想說些什么，剛開口就被陸其詩打斷：“好了。我說過，你們下去吧?！?p>　　陸其詩將事情告訴了陸家在桑陽縣的大掌柜，大掌柜還沒來得及去官府報(bào)案，就得到千秀的消息。千秀這個傻丫頭昨夜拿了金釵竟未潛逃，估摸著陸家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桑陽縣就去金店用金釵換銀票。

　　不巧金店也是陸家旗下的。金店的掌柜覺得蹊蹺，怎么會有人拿做工這么好的金釵到金店換銀票。這么好的金釵拿去當(dāng)鋪能當(dāng)個好價錢，可在金店里只能按照金子的純度和重量換銀子。金店的掌柜讓伙計(jì)在店里好吃好喝的招待千秀，自己來向大掌柜稟報(bào)。大掌柜當(dāng)即去了金店，將千秀扣下，帶回了驛館。

　　驛館的側(cè)廳，陸其詩坐在上首，神情自若地看著跪在前方的千秀。陸家的人似乎都擠進(jìn)了這個側(cè)廳，這個本就不大的側(cè)廳顯得更加擁擠。

　　“千秀，你為什么要偷東西？”陸其詩問。

　　瘦小的千秀跪在地上，瑟縮成一團(tuán)，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陸其詩站起來，走到千秀身前，捏住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抬起頭，說：“你知不知道，偷東西是犯罪，犯罪的人應(yīng)該受到什么處罰？”

　　陸其詩的眼睛直盯著千秀，讓她無處可逃。千秀只得開口說：“知道，知道?！?p>　　陸其詩放過了千秀的下巴，居高臨下地說：“那么，掌嘴吧?！?p>　　千秀顫抖著舉起手，用力的拍在自己臉上，因?yàn)樗肋@里沒有她偷工減料的余地。直到千秀打得雙頰腫起，陸其詩才喊了停。

　　陸其詩說：“陸家不用私刑。吳掌柜，是在你的金店里發(fā)現(xiàn)的她，那就由你去報(bào)官罷。就說這個丫頭是陸家派去你店里幫忙的，去的第一天就偷了店里的東西。若說偷了這兩支金釵，怕這丫頭就沒命了，就說她偷了你店里五十兩銀子罷。你估摸著縣衙會怎么判？”

　　吳掌柜說：“這個丫頭不僅偷竊，還是逃奴，至少要庭杖五十。”

　　庭杖五十對于這個身板瘦弱的丫頭而言幾乎可以算作要了她的命，千秀聞言跌坐在地上。

　　陸其詩的表情有一絲憐憫，我以為陸其詩會另選方法懲罰千秀。但陸其詩說：“你選擇了做這件事，就要去承擔(dān)做這件事的后果。吳掌柜，押她去縣衙罷。”

　　吳掌柜將千秀押走。香蘭噗通一聲跪在陸其詩腳邊，顫抖著說：“小姐，請小姐責(zé)罰?！?p>　　陸其詩彎下腰，香蘭以為她要來捏自己的下巴，于是抬起頭。但陸其詩卻托住香蘭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

　　陸其詩說：“這件事情不怪你。千秀不是你帶的丫頭，是這次出門臨時調(diào)過來的，她的錯不能算在你身上。這么多年，我的首飾都是你在看管，而你沒有出過任何差錯，辛苦你了?！?p>　　香蘭努力忍住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所有的言語都化成了感激的目光投向陸其詩。陸其詩拍了拍香蘭的肩膀，說：“今天耽誤了不少功夫，我們該趕路了。各位也散了罷，我們巳時準(zhǔn)時出發(fā)?！?p>　　好一出獎懲分明！

　　陸其詩不愧是陸家小姐，深得用人之道。這一折騰，不僅溫暖了一直在陸家恪盡職守的老伙計(jì)的心，新伙計(jì)也會因?yàn)檫@件事而對陸其詩心懷敬畏之情。

　　將行李都搬進(jìn)馬車，我們又啟程了。與從安南城離開時不同的是，馬車上只剩下了我、采薇和香蘭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