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至濃情時分,突然失去所有的一切,正如凌遲肌膚的痛,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什么叫“不堪回首”。也許流失的歲月可以暫時結(jié)痂傷口??芍灰钪粑?,那些傷痕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裂開幾道口。唯有自己慢慢舔舐,在窒息中尋求生機。她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走到今天,提起黑狼,心口還是疼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今天我來,是代表林會長,請林小姐去會社一聚?!毕挠谱尤崧曊f。
本來也計劃著要去拜訪林立和,這邀請來得正好,她爽快地坐上夏悠子的車。那是個陽光溫暖的午后,步入伊豆高原的小木屋,夏悠子立刻送上一壺暖暖地茶。林立和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美味。他們聊著過去,話題還是離不開旅游。她也毫不掩飾,把那次她和崠哥的非洲之旅,講述得淋漓盡致,甚是連最后黑狼之死,都可以說得如小說般精彩。
“也許是冥冥中,我感應(yīng)得到崠哥的痛,所以陪他沉睡了兩年。也許我不應(yīng)該醒來,繼續(xù)這塵世的糾結(jié)?!睖?zé)岬那囡谱屗悬c語無倫次。
“上次在東京修養(yǎng)的時候,都沒見你有那么多的話?,F(xiàn)在好了,不快統(tǒng)統(tǒng)吐出來,后面的日子就會過得輕松愉快?!毕挠谱訙睾偷卣f。
“有句古語,大難不死,你們必有后福?!绷至⒑桶参康?。
“嗯!”她點著頭,又喝下一杯青稞酒,迷糊中吐出一句,“可為什么死的是——黑狼?”
“既然來了,就安心地陪陪你父親,正好給我閑暇幾天,去歐洲轉(zhuǎn)轉(zhuǎn)?!毕挠谱由平馊艘獾夭黹_話題,許是不想她重提憂傷的往事。
“父親”這個詞在她的生活里占的比重并不大。不過此時,這種天然的、不用刻意去維護的關(guān)系,確實讓她有種溫暖,仿佛有股親情的力量在背后撐著,而且永遠不會變質(zhì)。
第二天,夏悠子就趕去機場,臨行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交待,只是讓她安心地住著。一連幾天,她都陪著林立和泡溫泉,打高爾夫,甚至買菜做飯……直到那一天,林立和的司機突然轉(zhuǎn)道,繞過他們常去的高爾夫球場,慢慢開入一片綠林。大約兩個小時之后,她看到一棟華麗的小別墅,由巨大的石頭壘砌而成,有點歐式古堡的風(fēng)格。整棟房子被綠地櫻花環(huán)繞著。最外面是一排高鐵欄,明里暗里有不少守衛(wèi)。她雖然不問,但眼里還是藏不住驚訝。
“帶你來見位朋友?!绷至⒑托χf。
守衛(wèi)的人應(yīng)該是認識他們的車牌和司機,沒有詢問就打開大鐵門。車子穿過碩大的花園,直接停在別墅的大門外。林立和領(lǐng)著她穿過華麗的大廳,步入后院。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個粉色的秋千。秋千上坐著個粉色短裙的小女孩。約莫兩三歲,大眼紅唇,笑臉如櫻花般純美,童聲如天籟之音。兩個年輕的阿姨正一左一右地看護著。那畫面美得讓她愣在原地,不忍心上前打擾。
“爺爺!爺爺!”
女孩看到他們,立刻笑著跑過來。
“她叫阮欣妤,崠哥的女兒。”
“崠哥的女兒?!”
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張粉色的臉,她的記憶斷裂在……他和段雅美的女兒,生在十幾年前,而且還是臥床不起的……和林遐并沒有來得及生兒育女……這些年,他到底還有幾個女人……
“雖然崠哥一直不讓我告訴你真相,但是我覺得你有權(quán)利知道?!?p> 林立和蹲下身,抱起小女孩。許是見她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小女孩也回瞪著她,一副不示弱,不怕生地模樣。
“欣妤,叫媽媽?!绷至⒑屯蝗挥H切地說。
媽媽?!
她驚得腿腳俱軟,瞪大的眼珠差點掉出眼眶,整個腦袋是一陣缺氧的轟鳴,失控的心跳讓她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若不是兩個年輕的阿姨眼急手快地扶她一把,她定會暈倒在地上。足足十幾分鐘之久,她才漸漸平靜呼吸。林立和把小女孩交回阿姨手里,示意她們離去后,才開始回憶。
“當(dāng)年身受重傷的你已經(jīng)懷有身孕。黑狼堅持,不到最后一刻不放棄胎兒?!?p> “因為他知道,這對我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肯死去,一定是因為冥冥中感覺得到,有個小小的生命孕育在體內(nèi)?!彼K于哭出聲。
“當(dāng)時,黑狼可是拿著槍頂著醫(yī)生的腦殼,說的狠話!如果要全面動手術(shù),一定會影響胎兒。為了減少你的痛苦,我們同意保持你的沉睡狀態(tài),同時用藥物維持兩個生命。剖腹時,欣妤不到五斤,不過還是和她媽媽一樣,堅強地活了下來?!?p> 林立和漫步前行,她緊跟在身側(cè)。這個故事對她來說太重要,絕對不能漏聽一個字?;叵肽切┤兆?,崠哥想在“小葉”身上摸到的,也許不是朱砂痣,而是剖腹產(chǎn)的印痕。不得不佩服頂尖的縫合技術(shù),這個連她自己都絲毫沒有察覺。
“欣妤出生的時候,崠哥還在非洲不知生死,而你的眼睛又暫時失明。我怕你負擔(dān)過重,于是說服黑狼,讓我暫時負責(zé)撫養(yǎng)欣妤。直到救出崠哥,那時你的眼睛剛剛復(fù)明,崠哥堅持不讓你知道真相,不想讓這‘意外’打擾你的生活?!?p> “這不是意外,這是我一生的夢想。他以為,他的安排總是最好,卻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她有些難過。
“你想要的是一個家,可他給不了,所以他不能讓欣妤介入你的生活,帶著一輩子的舊記憶!如果黑狼還活著,如果你們過得很幸福,我會尊重崠哥的決定。不過現(xiàn)在,我覺得欣妤會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想讓你知道,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謝謝!爸爸?!?p> 抱住林立和,她終于叫出一聲“爸爸”。林立和的眼眶立刻涌出淚水,他等這一刻該是等了差不多一輩子。
“欣妤這個名字是誰給的?”擦去眼角的淚水,她繼續(xù)問。
“是黑狼。他希望這個孩子能快樂的活著,欣悅成愉。黑狼告訴我,當(dāng)決定選擇‘妤’取代‘愉’時,是喜歡‘妤’的另一個意思:漢代宮中的女官名。但不求官,求的是一種努力向上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