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落不知道,江蘺雖是良藥,可卻不是什么病都能醫(yī)治。江蘺在這世間生活了千年,按他的話說,也算得上是一個老妖怪,或多或少也聽過見過很多奇怪的事,雖然他常在山中,可是也沒聽說過這么奇怪的病癥。
一個人怎么會因為一種顏色而生病呢?
南淵,你能想象的到嗎?在我們或長或短的生命中,黃色對我們來說也許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如果沒有了這種顏色,那這世間的一切一定會單調很多吧。比如,你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再也摸不到黃色的肥肥的小花貓,再也見不到那些初春時在河堤嫩嫩黃黃的楊柳,再也賞不了那緩緩歸去的陌上黃花。
這種常見的顏色,其實很難得,是這世間獨有的饋贈。
而對于落落來說,那些世間的,有關于這種顏色的美好,此后都將與她無緣。
看到傷口后的的我們都陷入了一種及其難受的處境中。
我們害怕她失望。
南淵,你應該知道,一個人如果長期處于一種痛苦而又絕望的處境中,其實這種痛苦反而是麻木的,因為她還在不斷地尋找希望,但凡只要有一點點希望,我相信她一定都會不顧一切去抓住這個希望的,哪怕微乎其微。
最怕這點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希望又消失。
江蘺實在是不忍心看著落落的希望落空,便和我一起商量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我們當然也知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到病源,只要知道她為什么懼怕黃色,為什么這種普普通通的顏色會在她的身體上種下如此慘烈的惡果,那一切就會好辦的多。
而這一切又那么讓人難以理解,那些看著令人作嘔的瘡,怎么會長在一個正當如花年紀的少女的身上。皮相并非對每個人都那么重要,但是大多數人認識一個人,都應該是從皮相先開始的。
南淵,我還記得就連在我們那樣一個偏僻而又貧窮的山村,那些家長們要給家里的兒子物色媳婦的時候,都是先看那個姑娘長得是不是水靈,皮膚是不是白皙,手腳是不是齊整,總總外貌上有沒有什么缺陷。一般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都會為他們的兒子選擇一個相貌看得過去的女孩,而像我那樣貧窮的人家,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給我,就算得上是萬幸了。
當看到落落身上的瘡時,我感覺到了我內心那種無盡的憐惜,像是看見將要盛放的鮮花被蟲子咬了幾個眼子,遺憾無比。我當時就暗自地告訴自己,無論落落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只要我還有飯吃,就一定不會餓著她,不會讓她一個人在流浪于這世間,因為我知道一個人實在是太寂寞了。
落落,她不該一直一個人流落下去。
當然,我后來的確食言了,那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沒有之一。
江蘺在客棧一直嘗試著讓落落回憶起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有了這種奇怪的病,但是落落好像真的記不得,仿佛那些流落以前的她是空白的,什么也沒有遇見,什么也沒有經歷。
如果是這樣,那這世間美好的事情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