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實在是太忙了,以至于昨夜吃的晚飯在他的記憶中就像是剛剛才吃過似的,放下手頭的工作,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兩天沒怎么合眼睡過一個完整覺了。
在別人眼里,刑警隊長可能是一個無比光輝高大的形象,面對黑惡,就會像一名帶頭沖鋒的將軍一般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帶頭沖鋒倒是不假,但相比這種光環(huán),張揚倒是寧愿去找個洗碗的工作感覺也比這輕松。
點上香煙,張揚靠到椅背上,將頭微微后仰,享受著忙里偷閑得來的這點愜意。
最近案子比較少,深夜的市局沒幾個人還在加班,張揚也打算抽完這支煙就去瞇一會,實在是太累了。
嗡……嗡……嗡……
桌上的手機很有規(guī)律的震動起來,張揚皺著眉頭,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有些氣惱的看著手機屏幕上一明一暗的來電顯示。
他打電話做什么?
張揚一手夾著煙,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機接通了。
“喂?”
“張揚,這么晚打擾你了,你……有空嗎?”是鄭有為。
“沒空,有什么事趕緊說?!睆垞P有些不耐煩,福利院里的案子已經(jīng)交給了馮舒城,但畢竟她也在福利院中,雖然明面上自己沒有參與,私下里卻沒少費心。
“我……我有事求你?!编嵱袨樗坪跤行┎缓靡馑?。
他應(yīng)該不好意思,張揚煩躁的閉上了眼,上一次他求自己,自己一時糊涂幫著他圓了一個天大的謊,從此這便成了他的噩夢,他有時太累了的時候甚至?xí)霈F(xiàn)幻覺,他會看到一個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在遠處注視著他,他甚至能看到那女人的眼神,充滿怨恨。
雖然他知道這只是幻覺,但卻是他內(nèi)心最直接的體現(xiàn),他在幫了鄭有為之后,心里就有了結(jié),滿是自責(zé)與不安。
所以他拼命工作,他要讓自己忙碌起來,忙到?jīng)]有時間去想這些,或者說,也是彌補,彌補這件事為他帶來的巨大愧疚,他期望用自己更多的正義行為來彌補自己因自私而犯下的那個錯誤。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該幫的都已經(jīng)幫了,仁至義盡,你還想讓我怎樣,我說過了,上次之后你便和我兩清,你我再無瓜葛?!睆垞P憤憤說到。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這個忙,只有你能幫我們了……”鄭有為趕忙說到。
“我們?哼哼,你不覺得當(dāng)你說出這兩字的時候,作為她前夫的我,會怎么想嗎?”張揚冷冷笑到,他有一種想要掐死這肥豬的沖動。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鄭有為在電話另一頭臉紅脖子粗的趕緊解釋。
“是她讓你給我打的電話?”張揚對喬娟還是有一絲眷戀的,畢竟夫妻一場,他也是曾深深愛過的人,不然他也不會隨著她來到這個市,但如果真是喬娟讓鄭有為找的自己,張揚會毫不猶豫的斬斷這絲情愫。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沒和她說過?!编嵱袨榧奔闭f到。
“你的人情債已經(jīng)欠的夠大了,你怎么還有臉來找我?!睆垞P絲毫沒有掩飾他對鄭有為的厭惡之情。
“可以約個時間,見一面嗎?電話里有些說不清?!甭犩嵱袨榈穆曇?,好像還帶著哭腔。
張揚聽到他的哭音后,心中也是一軟,要說恨,他真的是對鄭有為恨的緊,奪妻不說還在許多年前將自己也拉下了水,雖然那件事喬娟也是參與者,他也是為了保護她,但這些年來,他時時刻刻都在自責(zé),惟有每周去完公墓懺悔之后才能獲得一點點的平靜。
張揚看了一下時間,打算給他一次機會,先聽聽他怎么說,自己付出的也算很多了,他打算自此之后,與他們永遠斷絕聯(lián)系。
“就現(xiàn)在吧,市局對面的咖啡廳等你?!睆垞P說完也不管鄭有為能不能來,直接掛了電話。
現(xiàn)在已是將近十一點半了,咖啡廳十二點打烊,張揚其實是有意為難鄭有為,他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從福利院趕來也要差不多二十分鐘,這樣一來留給鄭有為說事兒的時間也就那么一丁點了,張揚則打算聽得下去就聽,聽不下去直接走人,不和他多浪費口舌,就是他硬要挽留自己,這咖啡廳也不答應(yīng)啊。
十幾分鐘后,偌大的咖啡廳里只有張揚一個人坐在那里品著面前的咖啡,正暗自嘆息什么時候才能過上這樣悠閑的生活,咖啡廳的門被猛的推開了。
“您好先生,我們這里馬上要下班了,我們……”正守在門廳處收拾東西打算等最后一位客人離開后就關(guān)門打烊的服務(wù)員看到跌跌撞撞沖進來的肥胖男人,立馬上前禮貌的說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人?!编嵱袨榇驍嗔朔?wù)員,眼神四處搜尋,在看到最靠里位置的張揚時,眼睛頓時一亮。
服務(wù)員非常不滿,正要再次提醒,只見肥胖男人急沖沖的跑向店里的最后一位顧客,他想要上前阻攔,在看到男人要找的那人后,他便停了下來,張揚是他們這里的常客。
“張揚,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們,不,幫幫我?!编嵱袨槭掷锬弥粋€文件袋,因為著急語速很快,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后立馬改口。
“坐吧?!睆垞P示意了一下對面的空位,此時鄭有為就站在他的旁邊說話,倆人在那里的情形,他就像讀書時正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訓(xùn)斥的孩子一樣。
“什么事,趕緊說,咱別耽誤了人家休息?!睆垞P待鄭有為落座,朝看向這邊的服務(wù)員努了努嘴。
“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编嵱袨檎f著,將手中的文件袋封口打開,遞給了張揚。
“這是什么?”張揚沒有立即去接而是問到。
“這是我在醫(yī)院的化驗報告,以及……”鄭有為似乎說的有些艱難。
“老鄭同志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軟柿子可以隨你拿捏啊,你的化驗報告怎么樣的管我什么事,怎么?這么大一個院長是不認識上邊的字需要我?guī)湍憷斫?,還是說你連個化驗的錢都交不起,拿我這報銷來了?”張揚沒好氣的說到,管你們的這些破事我已經(jīng)連腰桿都快挺不起來了,現(xiàn)在怎么?查出病了也想找我?
“不不不,你……你先看一下吧。”鄭有為頭上汗如雨下,面色潮紅,他不住的拿手在擦拭,張揚以為他不是累的就是又干了什么虧心事。
張揚盯著他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拿起了文件查看起來,都是一些化驗數(shù)據(jù),他的各項檢測結(jié)果都是超標(biāo),這么胖的一個人,不超標(biāo)才怪,他如是想。
其中多半的數(shù)據(jù)張揚都有點看不懂,索性就略過了,就在他漫不經(jīng)心的翻看時,一行紅字跳入了他的眼簾。
“最近老是沒有規(guī)律的腹痛,一直以為是自己胖的原因,胖不就容易得病么,也沒太在意,就控制了下飲食,可是最后這幾次疼的更是厲害,就自己去醫(yī)院找醫(yī)生,結(jié)果醫(yī)生只是簡單檢查了一下就讓我趕緊去做活檢,做化驗,我也一時懵了?!编嵱袨樾α诵?,在一旁說到。
張揚看著手中的報告單,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結(jié)果出來后醫(yī)生也沒多和我說什么,說他們需要一些時間來確診,這一確診給我確了個肝癌晚期,哈哈,昨天才通知我的。”鄭有為哈哈一笑,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說也奇怪,也沒感覺到啥,這咋就癌癥晚期了呢,真是奇怪啊?!?p> 張揚抬起眼,看著鄭有為樂呵呵的笑臉,他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覺,他更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同情,焦慮中他下意識的去口袋里摸煙,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輕輕將掏出半拉的煙盒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