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淹咳嗽了兩聲，喉結(jié)不停地上下滾動著，一臉菜色，很是憔悴的模樣。他換了子彈，垂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全息通訊器，勉強地笑了笑：“他死了，還剩兩個人?！?p> Seven的語氣輕而堅定：“我們來解決。江淹，你做的已經(jīng)不錯了。你就待在安全區(qū)，我跟程展眉不一定能來得及進安全區(qū)……”
他沒有再說下去，江淹深吸一口氣，明白自己現(xiàn)在對于整個隊伍來說意味著什么，又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貓著。
AWM用起來的手感沉重而壓抑，江淹端著槍，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也不停地給自己心理暗示。
練了成千上百次槍，跟再一次開槍殺人，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所以Seven也只是在鼓勵江淹。
車上的Seven和程展眉必須不停使用急救包，才能維持生命體征。他們得一直追趕著前方的毒霧，可毒性越來越強烈，再拖延下去，他們就算一直用急救包，也撐不過毒。
現(xiàn)在場面上的形勢是三對二，可Seven跟程展眉能不能跑進安全區(qū)都是個問題，四盒小隊說來也不存在什么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
Seven渾身幾乎都已經(jīng)被毛孔里滲出的血給浸透，體力和精力也已經(jīng)透支到了極限。這對于Seven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讓他覺得……自己還作為一個人而存在著。
他看著不遠處的圍墻邊奔跑著的兩個血人，他們同樣是鮮血淋漓的，這毒的威力沒有任何人能忍受，這就是這個世界無法被打破的……規(guī)則。
Seven抬手抹了一把糊到了眼睛上的血，徐徐吐了一口濁氣：“N30方向。那兩個人在那里。”
江淹認真地看了看，也點了點頭，聲音嘶?。骸拔乙部匆娏?。怎么殺？”
他的語氣里，罕見地帶了些狠辣。這時候要是還不下殺心的話，他就是真的對不起一路帶他活過來的顧盼他們。
Seven淡淡地說：“也該結(jié)束了。我跟程展眉大概還能再撐20秒。我狙靠近我這一側(cè)的那個人，江淹，你試試能不能打死靠近你那一邊的人?！?p> 江淹呼了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
殺人有時候并不是多么艱難、多么復雜的事情。抬槍口、瞄準、校準、扣動扳機……其實是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機械化動作。就算江淹內(nèi)心對自己有一種深深的不自信，可他畢竟經(jīng)過了三個休賽期的密集槍械射擊訓練，比某些正牌兵的射擊時間都要長，早就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種肌肉記憶。
所以他強行壓下自己心里的顫抖和顫栗，瞄準Seven標記的那一個人的腦袋的時候，這場比賽，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以這種形式結(jié)束……兩聲沉悶的槍聲之后，一切都歸為沉寂。
“恭喜四盒小隊成功存活，排名1/100.
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更多詳情，可在回歸素質(zhì)廣場之后，由隊長在全息通訊器中查看。”
Seven和程展眉都已經(jīng)瀕死，無力地靠在車里的座椅上，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就這樣結(jié)束了。
這個世界崩塌，他們被傳送回素質(zhì)廣場，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每個人的臉上……包括剛剛復活、重新?lián)碛袑嶓w的顧盼，都是沉默而疲憊的。甚至這時候，沒有人去關(guān)心全息通訊器中又會出現(xiàn)什么新的信息了。
這場勝利……又算是什么呢？
虎頭蛇尾，顧盼忽然的陣亡、幾乎是精疲力竭的跑毒……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壓抑著情緒。返回駐地之后，顧盼才嘶啞地開口:“先回去休息吧。”
她也覺得，現(xiàn)在不適合再講別的什么東西。
她忽然自負而可憐地暴斃……魏舒瀾的出現(xiàn)與談話……這些東西，每一個瞬間都會成為一塊大石，沉重地壓在顧盼的心頭。
顧盼拖著疲憊的身軀，一件一件地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丟在地上潔白的羊毛地毯上，赤腳走進盥洗室，放了整整一池子熱水，把自己浸泡進去。
顧盼的短發(fā)在水中服服帖帖地貼在臉頰上，一張臉容素白純凈的如同嬰兒一樣。熱水的浸泡一下子讓顧盼的四肢百骸都像是過了電一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放松感。她深呼吸，把頭埋在水下，靜靜地開始憋氣。一分鐘……或者兩分鐘，她猛地抬起頭來，大口呼吸著涌入鼻腔的新鮮空氣，就像是溺水的人回到岸邊。
真的好累啊。
一次一次繃緊神經(jīng)、沖進戰(zhàn)場、搏命廝殺，為了爭取這一線渺茫的活下去的希望?？蔀槭裁此€是不夠強？為什么她還是會死？
顧盼覺得這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海嘯一般排山倒海地壓在她的身上。她坐在滿是泡泡和熱水的浴缸里，披頭散發(fā)，赤身裸體，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她想念以前的那個自己，以前那個總是對所有事情都抱有希望的自己；以前那個還殘留著少女感的自己。
少女和女人的界限真的是身體上的區(qū)別嗎？
不，是心，是靈魂。
一個疲憊欲死的靈魂，掙扎在這具皮囊里。
她囚生，也求生。
但無論如何，不管她多么痛苦掙扎，不管她多么不愿離開溫暖的水。時間總是一分一秒地向前推進，沒有人可以走回頭路。只能主動或者被動地被時間的洪流裹挾，必須前行。
第二天下樓的時候，顧盼除了眼角有些泛紅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
她還是簡單的襯衫七分褲，原本在進入絕地世界時齊耳的短發(fā)已經(jīng)快長到鎖骨的位置了。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么，顧盼并不想動手把頭發(fā)剪短，索性直接就披著頭發(fā)下了樓。
這場比賽并不是他們經(jīng)歷過的最艱難的比賽，可絕對是心理壓力最為沉重的一局比賽。
每個人的體力和精力，幾乎都已經(jīng)透支到了極限。那種神經(jīng)無時無刻不再緊繃著的感覺，如跗骨之蛭一般，想想就叫人覺得窒息。
可他們的面前，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
這條路有多遠？有多長？
沒有人知道。
可要活命，就只能往前走，能走多遠是多遠。
顧盼坐到沙發(fā)上，其他人還沒有下樓，客廳里只有她一個人。她隨手兌換了一杯加雙倍方糖的咖啡，一邊喝著滾燙的咖啡，感受著暖意流經(jīng)四肢百?。灰贿叿粗⑼ㄓ嵠髦凶钚碌南?。
正常積分……嗯，還是跟以前一樣。
可顧盼的手，卻在某一欄上停下了。
“四盒小隊，進入正式賽區(qū)。擁有開啟積分中心權(quán)限，是否選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