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發(fā)現(xiàn)江淹的精神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急的火燒火燎,又是心痛又是急切:“江淹,起來??!”
江淹迷惘地看著她,有一瞬間顧盼覺得,江淹真是可憐的令人心碎。
這種狀態(tài)……如果不是已經(jīng)到了精神瀕臨崩潰的極限,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
可顧盼除了快速轉(zhuǎn)過身來把江淹腳下那個伸出手去抓他的鞋子的喪尸殺掉之外,也不能為江淹再做更多的事情了。
顧盼明白江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到了什么地步,她自己其實也差不多。只是潛意識在告訴她絕對不能倒下。
Seven深吸了一口氣,男人的臉上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冷肅:“最后五十發(fā)子彈,留下來,用來對付人?!?p> 顧盼一怔:“那喪尸怎么辦?”
Seven面無表情地跳下房頂,迅速從剛才那個房間的地上拿出兩把大砍刀。面目冷酷:“直接砍掉頭,也是一樣的效果。”
顧盼盯著那柄長刀,靜默了半晌。可Seven已經(jīng)沖進了尸潮之中。開山大砍刀鋒利無比,一揮之下就能帶走喪尸的一部分肢體。雨中唯有刀光雪亮。顧盼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腳下走動起來,拖著江淹的領(lǐng)子,把他拎到房頂?shù)淖钪虚g,免得繼續(xù)被喪尸垂涎。而后叮囑了程展眉好好看住江淹,別讓他犯傻。緊跟在Seven后面,頭也不回地跳下房頂,沖進了尸潮中……
越是到了這種命垂一線的時刻,顧盼的心里反而越發(fā)平靜。
她砍殺著身邊癡癡呆呆的、除了大張著嘴垂涎她的血肉之外,動作僵硬無比而又緩慢的喪尸。心中甚至有些可笑地在想:她到底是不是在活著?
如果她在活著的話,她又怎么可能經(jīng)歷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百人輪流跳傘,在一座荒島上爭奪資源,互相攻擊殺戮。能活到最后的人以為自己已經(jīng)取得了勝利,可絕不會想到以后要面對的是無數(shù)次這樣令人絕望的戰(zhàn)斗。第一場勝利,只不過是為以后的無數(shù)殺戮揭開了序幕而已。被裹挾在生存的洪流之中,說到底他們每個人都很可憐。
喪失了自我,甚至失去了對自己生命的選擇權(quán)。
陣亡之后,成為靈魂狀態(tài),一個個看著自己的隊友死去……直到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被復(fù)活為止。這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義可言呢?
支線任務(wù)的描述,是凈化核輻射??傻降资沁@個世界在凈化它挑選進來的人,還是顧盼他們在凈化這些不知是真人還是NPC的喪尸?
是啊,顧盼也想問一句,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可她又能去問誰?
她只能重復(fù)無窮無盡的殺戮。
還要安撫隊友的情緒,這種時候,任何崩潰都屬于正?,F(xiàn)象??伤荒鼙罎ⅲ琒even也不能崩潰。只有他們兩個還站著,四盒小隊就不會滅隊!
全息通訊器上顯示的幸存者數(shù)量,一個一個地跳動著往下減少著。
不僅僅是四盒小隊,遙遠的平原上,也有已經(jīng)陷入殊死困境中的絕望的人。
平原上游蕩的喪尸,相比來說,更加顯得無窮無盡。而且,在不具備地形優(yōu)勢的情況下,解決起來更加困難。
就算知道喪尸的弱點在腦袋。可所有的幸存者都不得不面對同一個困境——彈盡糧絕。
監(jiān)獄北邊的平原上,一輛吉普艱難地在尸潮中拼殺著。
大雨滂沱,副駕駛和后排座上的人把槍管探出車窗外,他們必須不停地清掉前方的喪尸,才能開車從這些毫無痛覺和知覺的喪尸身上碾壓過去。
全息通訊器上被標了一個顯眼的紅色標記的地方正是安全區(qū)的中心監(jiān)獄。副駕駛上手持一把DP28的男人眼睛中滿是血絲,握著槍的手背上青筋畢露,渾身狼狽不堪,絕望地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尸潮:“走不過去了。”
后排上的兩個男人也跟他幾乎是同樣的狀況。
年輕一點的男人手指都已經(jīng)摩擦出血,他根本不去擦,只是眼神渙散地維持著開槍射擊的動作。
他旁邊的隊友狀態(tài)也僅僅是比他好一點,長嘆一口氣:“是啊,走不過去了。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喪尸?真他媽的搞笑,以為我們是在拍美劇嗎?”
開車的男人苦笑了一聲:“這個世界想要我們的命,根本不想讓我們活下去,我們有什么辦法?不就是個孫子!還他媽凈化核輻射呢,我看它是想凈化我們……”
全息通訊器的地圖上,這一隊人離監(jiān)獄的距離,只要翻過一座大山就到了??蓛H僅這一座山的距離,幾乎已經(jīng)完全泯滅了這一隊人心中所有的希望。
“想當年老子也是只身滅掉對面一隊的人。要說剛槍,老子從來沒虛過誰?!?p> 副駕駛座上扛著DP28的男人忽然冷笑了一聲,仰天長嘆:“這就是報應(yīng)吧,老子天天說槍剛槍剛的,這鬼世界就找來這么多惡心玩意。再剛的槍,沒有子彈,不就是廢鐵?”
他把手里的DP28直接從車窗扔了下去,整個人都有一種極度淡漠的平靜:“這是天要亡我們。該做的一切,我們都已經(jīng)做到了極致。唯獨就是……命運不好?!?p> 身后的毒霧,身前的喪尸。每一項都是催命的符咒??赡腥瞬恢溃詾榘踩珔^(qū)中心會比他們現(xiàn)在的遭遇好很多,可其實……也不過是半斤八兩。
“拼吧。”
駕駛位上的男人停下車,露出一個極度慘然的笑來。
兩隊,八個人,無論在監(jiān)獄還是在平原,每個人臉上都有慘然而絕望的神色。
男人們放下手中已經(jīng)打空子彈的槍,用刀、用拳頭,用自己的肉身,去迎接撲面而來的尸潮,將自己的血肉留在這片鮮血累累的土地上……
監(jiān)獄中,顧盼的身上不停地被噴濺上喪尸濃綠發(fā)臭的血液,可很快這臟污又被傾盆大雨給沖刷而去。
從麻木地瞄準射擊,到麻木地揮刀砍殺,顧盼早就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手下到底死了多少喪尸。她只是注視著自己眼前的這個方向,只是堅定自己的一個想法,不能讓喪尸爬到房頂上去,一定要堅持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堅持到什么時候。
監(jiān)獄是安全區(qū)的中心,就算再縮下一個圈,他們這里依舊不會被毒霧所侵襲。
顧盼已經(jīng)看清了一點,監(jiān)獄四面環(huán)山,現(xiàn)在的幸存者只有14人。剩下10個人,要如何翻山越嶺才能沖破尸潮的封鎖線,闖入到這里?
不會的,大概不會有的。
所以他們只能一點一點地熬過去,熬到所有人都死在監(jiān)獄外的時候……
顧盼手腕上的全息通訊器所顯示的數(shù)字悄然跳動了一下。
幸存者,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