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離別(貳)
“嗯?”旌冶看她,就在這時(shí),她的肚子卻不爭(zhēng)氣的叫了幾聲。
她有些尷尬,他倒是摸著自己的懷里,摸了半天,將那些她送他的魚干兒拿了出來。
“吶,吃吧,知道你餓了?!膘阂眹@了口氣。
她也拿出自己的月餅,掰了一半,將另一半遞給他。
“明香坊的,我就這一塊,還分給你,你看我多好?!彼ξ?,不想讓他難過。今日本是中秋節(jié),因?yàn)樗?,他才落到了如此的境地,她不由得有些愧疚?p> 他接過月餅,仰頭看著天空,一輪圓月掛于天上,不知在想著什么。
“喂,你喜歡張安賢吧。”他莫名的冒出這樣一句話,她記憶清晰,那年,她十五歲,他十六歲,安賢與他同歲。
她半句話憋不出,不知該說些什么好,憋紅了臉。
“苑溫,你得永遠(yuǎn)記得我才行?!彼粗炜?,說著,她有些觸動(dòng),仿佛覺知了什么,卻只笑鬧著說,“誰(shuí)要記得你啊,真是的。”
他沒有說話,待到她第二日醒來之時(shí),已經(jīng)是在山下了,旌冶不知去了哪里,她迷迷糊糊的回了家,讓爹娘惦念了許久。
過了許久,她又去找安賢,與他聊了些事,他都彬彬有禮的回答她,可她總能想起那日在山谷里旌冶與她說的話,所以看安賢的目光都有些躲閃。
“怎么了,苑姑娘?”安賢側(cè)頭問她,她對(duì)上他清秀的眉目,面上依舊是緋紅。
“沒事,你不是說,有事與我商量嗎?”她搖了搖頭。
“溫溫,若是我進(jìn)京趕考中第,嫁給我,好嗎?”他滿眼的誠(chéng)懇。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求婚嚇了一跳?!鞍?,安賢…”她看著他,一時(shí)不知說什么好。
“溫溫,我看得出,你對(duì)我也是暗生情愫的,不是嗎?”他的目光有些膽怯,像是在試探。
“安賢,你若真對(duì)我有情,我便應(yīng)了你,無論是爹娘反對(duì)與否,我都會(huì)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彼凉M眼的堅(jiān)定,笑著,心里樂開了花,果然,她的付出,他看得見的。
“溫溫,我是認(rèn)真的?!卑操t更加誠(chéng)懇幾分,讓人不容置疑。
后來,過了幾日,她依舊努力的繅絲洗衣,好在存了些錢,安賢說要進(jìn)京趕考,盤纏是少不了的,所以她得更努力些才行。她一心想著安賢,卻不料事事易變。
后來的事,讓她猝不及防。
那日天降微雨,娘讓她將院子里的柿餅給旌冶送去些,她便撐傘去了,臨近旌冶家時(shí),她只見一個(gè)白衣錦袍的高大身影站在雨中,雨有些不受控的越下越大,打的傘直顫抖,那雨中站著的分明是旌冶,她忙的跑上前去,為他撐上傘。
他渾身都已經(jīng)被打濕了,見是她,抬眸又低下,眼里滿是落寞,可思慮片刻,又抬臉對(duì)她笑著,“你來了啊?!?p> 她被他嚇了一跳,掏出自己的手絹為他擦拭著臉,不由得皺深了眉頭。
“你蠢嗎?這樣大的雨,怎么不回家?!彼龤獾牟恍校羰撬?,可又要折騰了一番了。
“溫兒,你可要記得我啊。”他又與她說了這番話,她只覺奇怪。
“胡說些什么?!彼o他擦拭好,他依舊笑著,她舉傘的胳膊有些酸,她才發(fā)覺,他哪里還是當(dāng)年那個(gè)纖瘦纖瘦的鼻涕蟲,如今比她高了兩頭還不止,容顏也俊朗上許多,白皙的皮膚并不病態(tài),依舊健康,身體也健碩許多,而且輪廓也格外的好看,一雙鳳眸竟也能讓人看的出神了。
“溫兒,可千萬莫要忘了我啊。”他放下這句話,頭也沒回的跑走了。
兩個(gè)月以后,到了梅雨的季節(jié),安賢就要進(jìn)京去趕考了。
他臨行前,依舊深情款款的說著,“溫溫,等我回來?!?p> 她紅了眼眶,這一路兇險(xiǎn),其實(shí)比起中第,她更希望他平安歸來。
“嗯,切莫掛念,照顧好自己?!彼统鲎约簲€了許久的錢,塞到他手里。
“這…”他有些錯(cuò)愕,不知怎么好。
“我攢的錢,給你做盤纏,切莫苦了自己,我在這里等你?!彼χ?,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時(shí)搬石像她落下了傷,至今未愈,她不敢告訴爹娘更不敢告訴他,只怕他們擔(dān)心。
“溫溫,要等我?!彼克椭x開,紅了眼眶。
安賢走的日子,她都在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工,只是不知為何,她再也沒有見過旌冶,后來她去過他家,里面已經(jīng)換了人,她聽人說,他家在安賢走的那日,就搬走了,她不知是什么心情,五味雜陳,身影在繁華的街道上孤寂了許多。
后來天降大雨,連綿不絕,她在門前,看著天空的大雨,將地上的塵土擊的飛起,她看不清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這雨已經(jīng)下了三天了,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
“娘,你莫要出門了,她聽王大哥說河邊的村民都已經(jīng)走了,河水上漲的很快,要注意安全?!彼櫫税櫭碱^,此刻安賢所在的地方是什么天氣呢,她突然而來的孤寂也嚇壞了自己。
“知道了,你也別出去了?!彼镎f著,將房門關(guān)上了。
“我將那些絲送到張嬸那里去,很快便回來?!蹦切┙z是三天前她拿回來的,若是按照約期,今日是該送去了。
“若是不能耽擱便去吧,快去快回,莫要在路上逗留?!蹦飮诟赖溃c(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了。
風(fēng)雨太過囂張,撐不得傘,她只好披著蓑衣艱難的前行,張嬸家在山頂,路不好走,好在她還年輕,雖然費(fèi)力了些,可好歹是到了,她轉(zhuǎn)身看了看山下卻差點(diǎn)跪了下來。
巨大的洪浪席卷了村子,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洪水肆意的卷走了村民們的生命,她著急的想要跑回去,卻被出門迎她的張嬸拉住。
“去不得,去不得?!睆垕疬B連搖頭。
她的淚瞬間決堤,爹,娘,這洪水,為何偏偏只有她躲過了。
洪水淹沒了整個(gè)村子,除了山頂?shù)膹垕鸷退瑹o一幸免,她連爹娘的尸骨都未找到,狼狽的跪在地上,任由狂風(fēng)向她呼嘯而來,怎么辦,她該如何向安賢交代,她該如何在這只剩下她的世界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