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營謀(叁)
大漠的冬季來的快,我聽見寒風(fēng)呼嘯,可不知外面的消息,來送食物的人從來不語,我連打探的機會都沒有,心中不由得悵然。
我與殤野在一起一年有余,如今,感受著從外面吹進的寒風(fēng)我才發(fā)覺,已經(jīng)是快兩年了。
我再一次走到窗邊,四處摸索,這房子的窗子和門幾乎都已經(jīng)被封鎖住了,我右腿的傷隱隱作痛,許是因為這風(fēng)雪吧。
那日良田回營,只將此事告訴了許清,許清將此事壓了下來,只對殤野說,我已經(jīng)到了,正等他回來,日子過的還好,可許清卻暗自把影衛(wèi)派了出去,尋我。
隔了幾日,仍未尋到我,可呼卓又開戰(zhàn),便顧不得我。
此戰(zhàn)一開,三天三夜都未停戰(zhàn),許多將士犧牲,可還是保住了林城。
殤野站在沙場上,拿著已經(jīng)凝固的滿是鮮血的槍,一身玄色的戰(zhàn)甲被鮮血染的反射出暗紅的光,他有些疲倦,眼下烏青。
呼卓也好不到哪兒去,滿面的油膩,眼里也滿是疲倦。
“蘇殤野,你算條漢子?!焙糇刻а劭粗鴼懸?,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了。
“你也不差,呼卓?!睔懸暗穆曇衾镆鄬憹M了疲倦,強撐著眼睛,可發(fā)絲亂的有些狼狽。
許清站在城墻上,他亦沒睡,大漠的雪從天而降,他感覺到陣陣寒意,可這注定是戰(zhàn)爭,誰若先松懈,誰便會輸,可輸贏決定的就是生死。
良田和柱子駕著弓弩,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一切,他們壓上了身家性命,只為了換著錢糧,誰都想著早些解甲歸田,與家人常伴。
“北燕的將士們聽令,殺!”殤野的聲音在這寂寥的戰(zhàn)場上回響,將士們排兵布陣,再一次沖兵陷陣。
打斗幾番,呼卓被愈加下的緊的雪迷了眼,殤野借機挑了呼卓的頭盔,終是他更勝一籌。
他將槍刃架在呼卓的脖子上,眼神凌厲,“呼卓,受死吧?!彼粗糇?,卻無聲無息的嘆息。戰(zhàn)場上沒有英雄,有的全是成王敗寇的更迭。
殤野終是取了呼卓的項上人頭,許清嘆了口氣,可剛放松了緊繃的,小豆子卻不知何時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
“殤野哥哥,嬈顏姐姐被人搶走了。”小豆子餓了好長時間,可聲音卻依舊清脆,在這大雪紛飛的戰(zhàn)場上,格外的清晰。
殤野聞言,瞳孔一下子放大了許多。
“小豆子,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殤野慌,城墻上的許清亦瞪大眼,這幾日的戰(zhàn)亂,他沒敢說,可此次戰(zhàn)爭時日過長,如今我早已不知被轉(zhuǎn)到什么地方去了,許清想著,不由得后怕。
“已經(jīng)好幾天了。”小豆子查不清天數(shù),良田卻突然跪下了,“回將軍,半月有余了?!彼麥喩戆l(fā)顫,不敢抬頭看他。
“殤野,京中來信,皇上駕崩了,卻沒有立太子,所以八皇子和三皇子在四處拉攏勢力,如今你是個變數(shù),他們該是有心抓嬈顏來威脅你的。”許清冷靜的說著,可眼底分明是慌了。
“將軍,那波人我見過,一身黑衣,善拿草木之葉做兵器?!绷继镎f著,眼里滿是悔恨。
大雪紛飛,殤野上馬飛奔而去,絕塵。
我看著天空的雪降得漂亮,鵝毛似的,與我在京都所見的不同,果然大漠還是有大漠的景象,我被關(guān)押的第十七天,他們將我轉(zhuǎn)離了原來的地方,現(xiàn)在我所見之景皆是沙漠,留下來負(fù)責(zé)押送我的,是兩個士兵,可奈何我手腳被胳膊粗的鎖鏈鎖住,又被關(guān)進牢籠里,動彈不得半分,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么久了,殤野該是忘了我被囚禁這件事了吧,可我但愿自己不曾活著,這樣可好防止他被旁人威脅。
風(fēng)越來越大,黃沙漫天,我睜不開眼,我低頭拿衣袖擋住頭,只露出了一雙眼,有冉冉霞光入了眼,金黃金黃的照在身上。
“嬈顏!”大漠里傳來一聲呼喚,我聞聲,心下一喜,是他,是殤野沒錯了,可再一次,我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他策馬而來,拔劍與那兩名小卒爭斗,那小卒自然不是對手,很快便被殤野殺了。
我在籠子里看著他將牢門打開,看著他為我解開那沉重的鎖鏈。
我哭了,不知為何,眼眶濕的那樣兇猛,往事如同洪水,沖刷了腦海。
他一把抱住我,丟了刀劍,我哭的更厲害了。
“乖,我這不是來了嗎?”他說著,輕輕的拍著我的后背,一如既往。
“殤野…”我哭著,呼吸因為哭的緣故,急促起來。
“乖。”他語氣輕輕,如風(fēng)過耳。
我總歸是平靜了下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收了起來,悄悄的從袖口里掏出匕首,一下子扎進了他的心臟。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一雙明眸瞪大,緊鎖了眉頭。
“阿顏?”他疑惑,目光潰散。
“殤野,別怕,我會陪著你,你別怕?!蔽?guī)е鴾\笑,安慰著他。
“也罷,也罷?!彼⌒愕哪樕蟽尚星鍦I順頰流下。
風(fēng)吹過,他沒了呼吸,我摸著他的臉,笑著喊到,“殤野?!闭Z氣要多溫柔又多溫柔,可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殤野!”我猩紅的眼,流出兩行血淚,我知道,他再也聽不到了。
我拿起他的佩劍,那是把鑲了玉的佩劍,以前我總夸它漂亮,所以就算是用不上,殤野也喜歡帶著它。
“噌。”
劍刺穿了他的身體,也竄進了我的身體,我看著沾滿我們鮮血的手,吻上了他殘存余溫的唇。
“殤野,我來陪你了。”
柳城。
“爺,蘇殤野死了?!蹦鞘莻€青年男子,低頭與坐著的男子說著。
坐上的男子,端起茶杯來,搖晃了幾下,勾起了嘴角,“那個賤人還算是有點用?!?p> “爺說的是,八皇子那頭如今便再也沒有指望了?!鼻嗄昴凶诱f著,狗腿的添了茶。
“哼,老八怎么敢與我爭?對了,蘇殤野死了,那賤人怎么還不回來?”坐上的三皇子說著,閉目問著。
“回爺?shù)脑挘琴v人死了。”青年男子一句話,坐上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