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偷雞不成蝕把米
宜壽堂,被請出滄瀾院的劉夫人一臉委屈的站在蕭太妃面前。
“姑母,熙和公主雖然身份尊貴,但如此態(tài)度未免也太不將您放在眼中了。”
蕭太妃面無波瀾的轉(zhuǎn)動著手中的佛珠,“她竟接下了晟兒的婚事?!?p> 劉夫人一愣,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蕭太妃居然一點沒上心,“聽公主的意思應(yīng)該是愿意接手,但是姑母您不會真的要將晟兒的婚事交出去吧!公主可說了,她若操辦就不容他人插手,萬一她在中間故意使絆子,那不是委屈了晟兒也丟了鎮(zhèn)王府的顏面嗎?!?p> 蕭太妃眼皮微抬,看了劉夫人一眼,“你都知道出了差錯丟的是鎮(zhèn)王府的顏面,她會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王妃,鎮(zhèn)王府的女主人,豈會拆了自己的臺?!?p> 劉夫人扯了扯唇角,干巴巴道:“姑母說的是?!?p> 滄瀾院后罩房,錦樂看著冬青從冰藍身上拔下了最后一根銀針后才開口詢問,“如何?她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冬青一邊將銀針收入布囊,一邊回道:“冰藍外傷嚴重,體內(nèi)又有淤血堵塞經(jīng)脈,這淤血不除冰藍便難以醒來。我用銀針刺穴只能為她疏通經(jīng)絡(luò)清除淤血的功效并不明顯,不過若是用九宮幻影針的話應(yīng)該會快些?!?p> “九宮幻影針?我現(xiàn)在就拿給你。”
“公主且慢。”冬青喚住錦樂無奈一笑,“九宮幻影針雖是至寶,但世人垂涎的從來都不是那一套銀針而是針法?!?p> 冬青的言下之意錦樂如何不知,光有針卻不知如何施針就如同眼睜睜的看著大火燃燒家里卻沒有水井一樣。
錦樂嘆息,愁眉之中難掩疲憊,“除了施針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能祛除淤血?!?p> 冬青搖頭,“我暫時只能用銀針輔以藥物,至于他法,我要回府去問問祖父?!?p> “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府?!?p> 冬青起身,向錦樂福身,“謝公主。”
錦樂扶起冬青,拉著冬青的手輕輕拍了兩下,“應(yīng)是我向你道謝,這些日子,多虧有你。”
冬青頷首,語含感激,“若非公主之前讓冰藍多次過府為我母親醫(yī)治,家母恐難撐到此時。如今冬青不過略盡薄力,還望公主切莫言謝。”
當(dāng)初的舉手之勞卻換得今日冬青的盡心盡力,錦樂心中不免感嘆,所謂蘭因絮果,想來大抵如此。
親手喂冰藍喝下藥后錦樂便回了正房,才剛坐下,安倩便領(lǐng)著一個滿頭銀發(fā)的嬤嬤走了進來。
“公主,宜壽堂的王嬤嬤來了,說是奉太妃之命來給公主回話?!?p> 錦樂聽到是宜壽堂的人,心中了然,“是關(guān)于二公子的婚事?”
王嬤嬤眸光微閃,忍不住看了錦樂一眼,恭敬的應(yīng)了聲“是”。
“說吧?!?p> “太妃命老奴來給王妃傳話,說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已力不從心。公主身為二公子長嫂又是王府的當(dāng)家主母,婚禮操辦一事就辛苦公主了?!?p> 蕭太妃聽到自己讓劉夫人帶回去的話還能將蕭晟的婚事交到自己手里倒著實讓錦樂有幾分奇怪。錦樂看著這位王嬤嬤,心中暗忖蕭太妃此舉到底是何意圖。
察覺到錦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王嬤嬤面不改色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靜候錦樂的回應(yīng)。
“下午來的那位夫人應(yīng)該將本宮的話帶給太妃了吧,這婚事若是交到本宮手里便容不得他人多言一句?!?p> 王嬤嬤笑道,“太妃說了,公主自幼長于宮廷,聰慧知禮,一定不會讓鎮(zhèn)王府在這場婚事中失了顏面。她老人家放心的很。”
錦樂杏眼微瞇,淡淡移開視線,“回去告訴太妃,本宮知道了?!?p> “是,奴婢告退?!?p> 王嬤嬤走后,安倩皺眉道:“蕭太妃自來寵愛蕭二公子,怎么會將他的婚事交到公主手中?”
錦樂沒有回答安倩,“蕭徹在哪?”
“王爺自下午進了書房后便沒出來過?!?p> 錦樂看了眼門外漆黑的天色,問安倩道:“晚膳準(zhǔn)備好了嗎?!?p> “已經(jīng)備好了,公主現(xiàn)在可要用?”
“讓人擺飯吧,我去一趟書房?!?p> 書房門外,守衛(wèi)見到錦樂,躬身行禮,“參加王妃。”
門外的聲響驚動了室內(nèi)的蕭徹,守衛(wèi)話音剛落,錦樂便聽到了蕭徹喚自己的聲音,“錦兒,進來吧?!?p> 錦樂推開門,卻只是靠在門旁淡笑著問蕭徹,“忙了這么久,你不餓嗎?”
自得知冰藍的事情之后便沒再看到錦樂笑容的蕭徹這會兒見錦樂展顏,一直揪著的心頓時松了下來,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走向錦樂,“是有些餓了?!?p> “飯已經(jīng)備好了,走吧?!?p> 蕭徹微微一笑,拉起錦樂的手,二人一同向正屋走去。
飯桌上,錦樂一掃往日的陰郁,面色如常的與蕭徹閑聊,倒是讓蕭徹有些不解。
“錦兒......”
“嗯?”
蕭徹與錦樂對視了一瞬,溫柔一笑,“沒事,你這樣,很好?!?p> 錦樂夾著水晶湯餃咬了一口,“我的頹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覺得你說的很對?!?p> 聞言,蕭徹放下筷子,握住了錦樂的手,“你能振作起來,我很高興?!?p> 錦樂嘴邊浮起笑意,避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你忙了一下午,南境沒事吧。”
提到南境,蕭徹面露正色,“南境沒事,有事的是南疆?!?p> “南疆?”
蕭徹點頭,“南疆弦雅公主遇刺,重傷昏迷?!?p> “是千靈干的?”錦樂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個渾身上下哪哪都透著邪氣的南疆圣女。
“即便不是也與她脫不了干系。”
錦樂想到當(dāng)初在南境與千靈短暫的相處以及那個被她‘起死回生’的女人,目光漸漸晦暗下來。
“弦雅公主應(yīng)該知道千靈私入南境的事,這樣居然都沒有將她扳倒嗎?”
蕭徹眸中劃過幽深,涼薄之中帶著絲絲忌諱,“千靈在南疆的勢力似乎比我們所知道的更甚。”
錦樂心中微沉,“弦雅公主不能死?!?p> 聞言,蕭徹冷色盡收,唇邊揚起淡笑,“放心吧?!?p> 南境和軍中蕭徹是行家,他處理起來只會比自己更恰當(dāng)適宜,因而錦樂也不再此時上多加糾結(jié),而是轉(zhuǎn)而聊起了今日蕭太妃接連派人傳話之事。
“下午你舅母來了,說是代你祖母傳話讓我為蕭晟操辦婚事。”
“舅母?”蕭徹皺眉。
錦樂放下碗筷,詫異道:“那位久居荊州的劉家夫人,不是你的舅母嗎?”
蕭徹嗤笑,“劉家是太妃的娘家,算本王哪門子的舅母?!?p> 錦樂在腦子里仔細捋了一遍蕭徹與劉家的關(guān)系,也感覺這關(guān)系似有不對,“我還納悶?zāi)愕木四冈趺磁c太妃攪和在一起。不過她既不是你的舅母,又為何如此說?”
“劉氏一族是父王的外家,你見到的那位是父王表兄的正室,于我而言輩分上算是表嬸。不過父王當(dāng)初納了劉家的小姐為側(cè)妃,因而劉家是蕭晟的外祖家?!?p> 錦樂算是明白了,說到底,劉家與鎮(zhèn)王府就是兩代姻親、親上加親的關(guān)系。
不過嫡庶有別,按照禮法規(guī)矩只能蕭晟順著蕭徹稱先王妃的母家為外祖家,哪有蕭徹順著蕭晟稱劉家為外祖家的道理。
那位劉夫人自稱蕭徹的舅母,就是將自家小姑子與先王妃比肩,確實是過于膨脹了些!
“舅母也好,嬸娘也罷。我只想知道你祖母將蕭晟的婚事硬塞給我來辦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尋釁?刁難?還是…知道我身子‘弱’,想累死我?”
蕭徹淡笑,目光中滿是信任,“不管她打什么主意,你總不會讓她得逞?!?p> “嘁~你還真是看得起我?!卞\樂無語,道:“雖說我婚后沒去給你祖母請安,但這也是你說沒有必要的。除此之外我好像也沒有哪里得罪過你祖母?!?p> 蕭徹拉過錦樂的手放在掌心,道:“你嫁給了我便是對她最大的得罪。宜壽堂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在鎮(zhèn)王府我只愿你萬事隨心,活的自在?!?p> “這世上有誰能真的萬事隨心的。她到底是你祖母,面子還是要給的。不過,給蕭晟辦婚禮我確實很不樂意,所以借著這場婚事總得撈些什么才算不虧?!?p> 蕭徹聽著錦樂手指在桌上敲得啪啪作響,也不細問,只寵溺的笑著。
“我要鎮(zhèn)王府的下人名冊。”
“明日我便讓蕭伯送來。”
“將其中你祖母的人標(biāo)出來?!?p> 蕭徹注視著錦樂,笑意添了幾分,“好?!?p> 翌日,錦樂從蕭伯手中拿到名冊后大致翻看了一遍,內(nèi)容詳盡卻不繁瑣,清楚直觀的體現(xiàn)了鎮(zhèn)王府所有下人的身家背景及效忠于于哪位主子。
“這份名冊做得很好。事出突然要的急了些,辛苦蕭伯了?!?p> 錦樂的肯定與贊賞讓這位垂首立于廳堂,深受蕭徹信任的老人露出了欣然的笑容,“這名冊在王妃進府前便已備下了,不辛苦?!?p> 恭敬、規(guī)矩、不邀功,錦樂對蕭伯的態(tài)度很滿意,“太妃讓本宮操辦蕭晟的婚事,本宮年輕,倩姨她們也都沒什么經(jīng)驗,接下來還要勞煩蕭伯多加提點了?!?p> “二公子的婚事本就是奴才們分內(nèi)的差事,王妃只管吩咐?!?p> “本宮認為蕭晟怎么說也是鎮(zhèn)王府唯二的公子,娶得又是南疆公主和明慧縣主,所以這婚事著實應(yīng)該往大了操辦。蕭伯覺得王府的人手可還夠用?”
即便鎮(zhèn)王府主子再少也不至于辦一場婚事人手不夠,何況還是在剛剛才操辦了蕭徹與錦樂的婚事之后。不過錦樂既然這般問了,蕭伯還是在心中轉(zhuǎn)了一個彎。
“王妃容稟,這些年王爺鮮少在府,正院這邊也一直都是侍衛(wèi)留守伺候。所以府中的婢女小廝們除了門房、灑掃和守園子的大都在太妃、二公子、大小姐的院子伺候。所以若往大了操辦,人手確實緊張?!?p> “既然如此,那就去采買吧?!闭f著錦樂點了點手邊的名冊,道:“二公子的婚事關(guān)乎王府顏面,為了防止出現(xiàn)紕漏,那些緊要的位子還是要用自己人才放心?!?p> 如此明顯的暗示蕭伯如何會不明白,而且錦樂的話中之意簡直與蕭伯內(nèi)心所希望的不謀而合,“老奴明白了,王妃盡管放心。”
錦樂點頭,含笑道:“本宮相信以蕭伯和倩姨的能力定能將此事辦的漂亮?!?p> 蕭伯退下后,錦樂轉(zhuǎn)手將名冊遞給了紫墨,“新買的下人暫時當(dāng)不得大用,你去護國公府向余夫人借幾個有經(jīng)驗的管事嬤嬤來幫忙?!?p> 紫墨轉(zhuǎn)身出去,安倩道:“公主是想借此機會削減蕭太妃的勢力,將王府握在手中?”
錦樂搖頭,“蕭太妃在王府經(jīng)營了一輩子,哪是我們能夠輕易動搖的。這一次不過是投石問路罷了?!?p> 蕭伯和安倩在錦樂的授意下帶著護國公府的幾個管事在鎮(zhèn)王府大操大辦,鬧得鑼鼓喧天好不熱鬧,甚至連京中各府都有所耳聞。
蕭太妃與劉夫人一開始還詫異錦樂竟真的會盡心盡力的為蕭晟操辦婚事,但當(dāng)廚房、采買的幾位管事嬤嬤哭到宜壽堂時,二人才驚覺被錦樂給擺了一道。
“太妃,您可要為奴婢們做主?。 睅讉€穿著體面,面像富態(tài)的管事跪在蕭太妃面前委屈哭嚷,涕淚橫流。
砰!蕭太妃猛地將手中佛珠拍在羅漢床的四角矮桌上,“夠了!沒本事的被人奪了權(quán)還有臉到我這哭鬧,白活了你們這些歲數(shù)!”
哭聲戛然而止,其中一個女管事抽抽噎噎的跪著往前挪了兩步,道:“若非實在沒了法子,奴婢們是萬萬不敢來叨擾太妃的呀。那些將奴婢們擠下來的人不是蕭大管家親自領(lǐng)來的便是自稱奉了王妃之命,一個個伶牙俐齒手段了得,奴婢們連理論的余地都沒有?!?p> “真是反了!”劉夫人厲聲叱罵,看向蕭太妃一副同仇敵愾之色,“新人進府不敬茶、不問安,卻忙著與長輩奪權(quán),即便是公主也沒有這般道理!姑母,您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蕭太妃盤坐在羅漢床上,臉色更陰沉了幾分,“去,將蕭大管家給本妃叫到宜壽堂。”
蕭管家來的很快,似是早就知道會來這宜壽堂走一遭,站在屋內(nèi)只輕飄飄的瞟了一眼已立到一邊跑來告狀的管事們,整個人格外淡定。
“不知太妃找老奴來有何吩咐?!?p> 蕭太妃冷笑一聲,也不虛與委蛇,指著那些管事道:“她們都是盡心盡力為府中辦事的老人,如此隨便的拿了她們的職務(wù)豈不寒了府中人心?王妃年輕不懂事你也不懂嗎!“
蕭管家面露詫異,不解的道:“并無人撤了她們管事的職務(wù),太妃何出此言?”
蕭管家矢口否認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倒弄得蕭太妃一事沒了話,眼風(fēng)掃向那幾個管事,幾個管事立刻大呼冤枉。
“太妃明鑒,雖然奴婢們管事的職務(wù)未被卸下,可職權(quán)卻被王妃和大管家派來的人給架空了?!?p> 蕭伯臉色一沉,質(zhì)問道:“你們都是府中的老人,哪一個在府中不是根深蒂固,怎會如此輕易的被人架空了職權(quán)?”
這一問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直接甩到了眾管事的臉上,是啊,自己在府中盤踞多年怎么就這么輕易的被幾個新人給奪了權(quán)呢?這不是側(cè)面再說自己無能么!
自己的奴才被人當(dāng)面罵無能,做主子的臉上自然也不好看,蕭太妃冷冷的看著蕭伯,道:“既然并無此事那本妃也就不操這個心了。新人剛進府難免不懂規(guī)矩,你就將那些人都給領(lǐng)回去好好教導(dǎo)一番再用吧!”
蕭太妃畢竟是主子,她的話蕭伯不能不聽,但當(dāng)初錦樂既然敢讓蕭伯等人這么做自然也是做全了打算的。
只見蕭伯對蕭太妃恭敬彎腰,面上并無一點急色:“太妃娘娘容秉,那些人恐怕撤不得?!?p> “蕭榮!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蕭太妃揮手掃落茶盞,厲目瞪著蕭伯。
蕭伯屈膝跪地,卻依然不卑不亢,“二公子的婚事涉及兩國聯(lián)姻,事關(guān)重大。若太妃執(zhí)意撤去那些新人,那為了二公子的婚事恐怕只能抽調(diào)太妃和二公子、大小姐身邊伺候的人去辦事了?!?p> 蕭太妃冷笑,“之前王爺和王妃大婚時也不見你蕭大管家說府中人手不夠!”
蕭伯回道:“熙和公主下嫁,圣上體恤萬分,一應(yīng)瑣事大都由禮部包攬,府中自是不需什么人手。”
“那照你這么說圣上是不體恤晟兒與文茵公主這兩國聯(lián)姻的婚事了?”
“閉嘴!圣心豈是你能妄加揣測的!”蕭太妃厲聲呵斥住劉夫人,臉色猶如寒劍,冷光四射。
劉夫人嚇了一跳,安分的坐回了椅中。
之前蕭太妃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錦樂不插手婚事操辦一事,所以在經(jīng)過今日這件事之后蕭太妃是萬萬不肯將自己身邊的人抽出去放在錦樂手中的。而且今日來的管事只涉及廚房和采買未動根基,蕭太妃也不愿僅為此就與錦樂撕破臉皮。
“既然人手不夠,暫時就這樣吧!”說罷,蕭太妃便揮手讓眾人退下。
蕭太妃撒手不管讓一眾前來告狀的管事傻了眼,有些想要再爭取爭取的人在接觸到蕭太妃的目光時也老老實實的閉緊了嘴巴。
蕭太妃與錦樂的初次過招就以蕭太妃看似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