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對普通人來說吹笛子也不是件很難學的事,對于身體與頭腦都更加出色的修士無疑更加簡單,只要講清楚了原理,試著吹了兩遍之后,明心已能有模有樣的將一首《春之曲》吹了出來,說不上有多好聽,至少每一個音符都不會錯。
宋竹似乎也覺得就這樣結(jié)束太敷衍了,想了想也只能補充說:“不要直接追求結(jié)果,你的樂曲首先要讓自己滿意?!?p> “還有嗎?”
“……多練?!?p> 明心聽到這兩個字也不指望他能再多提什么有用的建議,不過樂道她雖然也很感興趣,但是某人是不是忘了他的承諾?
“你不是說今天學劍嗎?”
“若能將劍道和樂道的技巧融合在一起,以無形之聲樂,施展這世間最凌厲的劍道,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彼沃竦哪抗鉂M含熱切,興致勃勃地說道。
明心被他看的汗毛倒豎,上次宋竹發(fā)出這種目光之后,就決定帶著他們?nèi)齻€去找赤鬼堂的老窩,結(jié)果嘛……
“你說的你自己都做不到吧?”明心很懷疑這個設想到底經(jīng)過了多少考量。
“我雖做不到,但是總有人能做到,我很看好你。”
“果然不出我所料”,明心開始懷疑自己找上宋竹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個人看似穩(wěn)重,實則整個人都充滿了不肯安分的氣息,冒險的想法一個又一個,實在讓她無法放心。但是明心也不得不承認宋竹畫的這張大餅很有誘惑,她現(xiàn)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她的神識,如果真能如宋竹所說的那樣的話……
好像真的很有意思?明心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呵,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薄辽俨粫蕴澆皇菃幔?p> 宋竹從沒懷疑過明心會不會拒絕,他們真的是很像的人,看似穩(wěn)重,但卻永遠無法平復內(nèi)心的躁動。
天生的冒險家。
修煉的事暫時沒什么好說的了,不過是明心每天的日程又加了一項。但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明心斟酌了一下,還是將昨晚之事隱去蘭若和木偶的部分告知了宋竹。
那個鬼魂對她的熟悉和隱約善意(明心非?!案屑ぁ彼牟粴⒅?。),都讓明心直覺他與福泰樓必定有某種關(guān)系。
“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彼沃竦男θ萦行┩嫖叮骸斑€有,下次再碰到那個鬼魂,記得幫我問聲好?!?p> ……
留下滿滿的疑問,宋竹行色匆匆的走了,同樣是不能使用靈力,宋竹與明心的表現(xiàn)截然相反,聽楊桃說在福泰樓里也很少能看見他和小六,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
確定了鬼魂與宋竹存在關(guān)系,明心要更加不敢直接尋找蘭若,當然蘭若恐怕也沒有來會會她這個老鄉(xiāng)的意思,不然為何直到明心要說出她的行藏,這才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呢?明心雖然很想見見這位素未謀面的前輩,但也只能作罷。
想到蘭若明心不由憶起她留下的那瓶蘭花,便命令兩個小木偶將蘭若留下的那瓶蘭花從花叢中帶了出來,蘭花也早被明心一并帶到溫室里來了。
只是不同于一般的蘭花,這株蘭花好歹也算是一株靈草了,卻好像出奇的喜歡往花叢里扎,明心當初讓木偶傀儡帶著蘭花找一處安放之地,結(jié)果唯有在靠近那片觀賞用的花叢的時候生命力大盛,也不怕別的花草搶了它的養(yǎng)料。
蘭花依然生長那顆珠子里,插在玉瓶中。此時被從花叢中移出來,原本開的絢爛的朵朵花兒竟都耷拉下頭來,好像在鬧情緒一般,明心又好氣又好笑,這花莫不是要成精了?雖然現(xiàn)在蘭花還沒有任何的意識信號發(fā)出,但是明心還是不免期待,或許這就是意識覺醒的前奏呢?
明心心中微動,如果她還能進入那片明黃色的意識世界中的話,是不是意味著那塊石頭中的能量還殘留在她身體內(nèi)某處?想到就做,明心向裝著蘭花的玉瓶中倒了大半瓶靈露,又用刀瓣劃破指尖,滴了幾滴血到玉瓶中。血水化開,將蘭花根部的透明圓珠染得微紅,但蘭花沒有任何的動靜。明心也不在意,將蘭花放在身旁的小圓桌上,拾起玉笛吹奏起來。
……
“樂曲首先要讓自己滿意?!彼沃裾f的簡單,但是明心很快發(fā)現(xiàn)按著這條路簡直毫無頭緒,她連自己想聽什么樣的曲子都不知道,又何談讓自己滿意。
這首名為《春之曲》的曲子音調(diào)來來回回就是那樣,明心一開始還覺得挺好聽的,但是重復了幾十遍之后明心開始覺得自己吹出開的曲子讓自己非常尷尬,兩百遍之后明心一吹起這首曲子便覺頭痛欲嘔。
不過這沒關(guān)系,明心一直是一個意志堅強的好少年,走火入魔一般連著吹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當明心吹奏到第一千遍時,笛聲已然如靈露流動的聲音一般化為背景,絲毫無法再在她的心中留下一絲波瀾,明心終于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縱然她心中一直充斥著想要復蘇的意愿,但吹出來的樂曲卻與本意越來越遙遠。
這樣下去不行,她跟本不知道該向何處努力。明心煩悶的在水潭邊來回走著,思索著如何打破這樣的窘境,或許她該換幾首曲子,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還是不知道如何用樂曲表達自己的情感,明心呆呆地看著那一束盛開的蘭花,兩天沒有注意它,它又抽出了一只細嫩的花莖,昂著頭開的更茂盛了,是血起作用了嗎?
環(huán)顧四周,明心驚訝的發(fā)現(xiàn)靈潭周圍的花兒們開的更盛,嫩葉綠的更深,即使連明心自己都已經(jīng)厭倦了的音樂,它們卻始終忠實的聆聽著,從中汲取力量。靈光一閃,明心終于明白了她欠缺的是什么,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但卻忘了一朵花的春天不是春天,她需要的是聽眾。
或許她可以先讓夜曇花開放。
神識環(huán)抱著身畔所有的綠葉繁花,悠揚的笛聲再次在林間響起,明心不再去想什么生機、復蘇、意境,只是單純的感受著每一株草木的喜怒哀樂,聽取它們最真實的反饋,一遍遍的調(diào)整著曲調(diào),取悅著這些世間最好的聽眾。
曲調(diào)越來越亂,漸漸地已聽不出原來的模樣,然而卻有越來越多的幸福的回應從每一株植物中反饋回來,笛聲在識海中縈繞,感受著這份幸福,明心平生第一次從音樂中獲得了快樂。
第四天清晨,當楊桃走進藥園時,不禁一愣,傳入耳中的笛聲不再是那首熟悉的曲子,笛音嗚鳴,像是一串串的音符被隨意地串起,但卻神奇的不顯散亂。這笛音委實算不上是好聽,甚至讓她有些頭暈惡心,但是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和諧感,好像笛子本就該這樣吹,曲子本就該是這般奏,它們本就是這樣用來讓人難受的。
楊桃心里一驚,急匆匆的往中心跑去,難道不妙:從前天起她就發(fā)現(xiàn)明心的狀態(tài)不對,這次直接走火入魔了嗎?!
腳下生風,一路穿過橫斜的枝葉,繞過一方齊眉的樹墻,視線豁然開朗。藥園中央,明心席地坐在石砌的靈潭邊,褲腿高高挽起,白嫩的小腳輕輕點在水面上,無意識地逗弄著潭中幾只五彩的小魚。
然而上半身卻又是與這和諧的畫面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一雙瘦的驚人的手緊扣在翠綠的玉笛之上,十只舞如瘋魔,兩眼緊閉,檀口微張,還在吹奏一串串詭異的音符;不正常的酡紅爬滿少女的臉頰,纖細的脖頸上根根青筋暴起,胸口劇烈的起伏,讓人很懷疑她到底是怎么保持著氣息穩(wěn)定的。
楊桃沖上前一把抓住明心手中的長笛,可明心握的太緊,這一下竟沒有把長笛從她手中奪走,一聲刺鳴,詭異卻又和諧的笛音被打破,明心雙手依然不肯松開笛子,抬起頭來半瞇著眼睛看向楊桃,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嘿嘿地向著楊桃笑:“桃子,我們好開心啊。”嗓音沙沙地,像是撓在人心上,配著那張酡紅的臉,迷離的眼,就跟喝了一夜的酒似的。
“都說胡話了!”楊桃被她氣得肝疼,俯身一把抱起明心,緊抿著嘴一言不發(fā)的向溫室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去。明心絲毫沒有抵抗,雙手軟軟地環(huán)住楊桃的脖子,手中還握著玉笛不放,躺在她懷里拖著沙啞的嗓子笑嘻嘻地道:“好桃子你別生氣嘛,我給你吹笛子好不好?”
楊桃的臉色更黑,權(quán)當沒聽見明心的瘋言瘋語。一路穿花拂柳,來到一座石拱門前,一腳踏出。
明媚的晨光瞬間被柔和的燈光取代,明心在呆了大半個月后終于第一次離開了這座藥園,只不過她本以為自己能站著出去的,沒想到還是躺著被人抱出去,多有意思的事情?。?p> 明心歡呼一聲,猛地敞開雙手擁抱這久違的渾濁空氣,楊桃沒想到她突然來了這么一下子,一時重心不穩(wěn),眼看著明心就要從手中滑到地上,急切間想要施展飄風術(shù)緩上一緩。
然而另一個黑色的身影速度更快,一陣風般沖到兩個女孩子身邊,伸出雙手將明心穩(wěn)穩(wěn)地接住,明心半瞇著眼睛好奇的看向接住自己的這個人,少年的眉目間帶著憔悴,俊朗的臉上寫著滿滿的擔心,是何遲啊,好久不見了呢。
明心抬起雙手,慢慢向著何遲脖頸的方向伸出去,何遲的臉頰瞬間如火燒一樣紅了起來,局促的立在原地不敢動彈。明心邪邪地笑著,手中的動作陡然加快,雙手握住細長的玉笛,伴著楊桃的一聲驚呼,用盡全身力氣直直地捅在何遲的鼻孔上。
“打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