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守衛(wèi)的雪白大門高聳入云,莊嚴圣潔,肖恩騎著馬從小門走了進去。
仿佛行在霧中,這霧在抗拒肖恩,馬兒也吐著氣,不愿前行。她努力著一直前行,然而呼吸變得困難,腦袋甚至混沌了起來。
不需要她的命令,馬兒已經(jīng)在后退。果然很古怪。
肖恩按住跳得越來越快的心臟,策馬離開,走出教廷的大門后幾乎要從馬上跌落下來——她也確實搖搖晃晃地踩在地上,差點兒單膝跪地。
怪不得教廷門口半公里內(nèi)一個人都沒有,問路時大家都匆匆一指,教廷是什么邪教嗎?氧氣如此稀薄,根本無法進入。
直到星辰與月亮都出來了,肖恩也還是沒能進去,反倒無法再說話了。
馬匹在外等她都等得睡著了。由于處于繁市中,抬頭已經(jīng)看不到浩瀚星空了。
肖恩牽著馬一步步走下剛剛爬上來的臺階,于一條熱鬧的巷道前停了下來,走了進去。
彩色的燈光懸浮在空中,沒有依附的實體,看來這里也有法術。
從進入王城后她就發(fā)現(xiàn)了,法術對王城的人們來說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個攤子上都或多或少有魔法的氣息,隱約能被嗅到。
肖恩好奇地看著兩旁。左手邊是男性,右手邊是女性,都三三兩兩站在門口,表演著小小的法術。
詹金斯牧師也表演給她看過。比如她第一個學會的,在手中閃爍的星星。
影子般的房子前,女性讓星星環(huán)繞在身體周圍,星星蹦跳著,時攏時散,表演的最后,女性仿佛化作星辰匯聚的河流,模糊了人的特征,渾身流光溢彩。
意外的闖入使得眼中出現(xiàn)了新的世界,她就像來自異國的人,站在門口看了許久。
久到表演著的漂亮女性都覺得不大自在,久到她忘記時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停在這里。
其實并非驚艷的表演,空氣中的分子多到可以鋪成一片星河,但她偏偏無法挪動腳步,只是靜靜地看著。
從漆黑的門口走出一個男人,身材高大魁梧,里著無袖長衫,外袍隨意地搭在身上,露出肌肉線條優(yōu)美的上臂。
臉部線條分明,因為街道燈光照射瞇起了褐色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肖恩掃了男人一眼,才恍然自己站得太久了,腳步挪動了一下,準備離開。
男人也看了過來,視線卻定格在了肖恩身上。
“……小孩?”阿薩德羅斯愣了一下,左右扭了扭腰部:“小孩在這里做什么,找你的爸爸媽媽?這兒的人都很可怕,像你這樣的小孩一不小心就會被騙得傾家蕩產(chǎn),從護城河上被扔下去。如果要玩,讓媽媽給你準備一個放在家里玩?!?p> “我在找教廷的人?!毙ざ髀牭煤苊靼?,臉微微發(fā)紅,以過分認真的語氣說道。
“到這里?”男人并未收斂,笑了一聲,頓了頓后好像想起來了什么似的又笑了:“還真是有一個。”
“請帶我去見他?!毙ざ靼褐^,角度是一個公爵對待陌生人表示出的三十度。
“你用什么和我交換?”阿薩德羅斯低下頭看著肖恩,她頭上戴著一個冠冕,這個形狀看上去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他隨即看向她手邊的馬:“這匹馬還真不錯。”
“不行——”肖恩叫了出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后猛然閉上了嘴巴,心里全是對自己沖動的氣惱。
她壓低聲音說道:“我可以給你能買到這匹馬的金錢,但這匹馬不能給你。”
一眼看過去就是好馬。如從夜而生,毛色漆黑發(fā)亮,肌肉健壯完美,眼睛炯炯有神,尾巴蓬松有力。
一個孩子就能駕馭這樣的馬,有意思,而且還是女孩,就更有意思了。
阿薩德羅斯摸了摸下巴:“行,走吧。”
肖恩走在男人旁邊,一路上遇到的店里的男男女女都和這個男人打著招呼,叫他“阿薩”。他一手揣在胸前衣服里,臉上笑瞇瞇地。
阿薩德羅斯邊走邊問:“你找教廷的人做什么?”
肖恩:“和你無關?!?p> “別這么冷淡啊,你是哪家的小公主?”
“……”心里想著不想說,嘴上道:“等我見到教廷的人,會告訴你的?!?p> 阿薩德羅斯低頭看了一眼肖恩,撓了撓頭。在大道上不起眼的一處往左拐,阿薩德羅斯昂起下巴:“喏,到了。”
從繁華的大道上很難注意到這里,無燈的小巷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鐵門。
巷子里極為寂靜,聲音都被阻擋在身后,一定是用了法術。
肖恩心中略帶懷疑,看向阿薩德羅斯:“請帶路?!?p> “我?”阿薩德羅斯指了指自己,搖了搖頭:“我不行的,而且我不想再被罵?!?p> 肖恩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伸手遞出馬繩。
“給我?”阿薩德羅斯驚訝地說。
“暫時,在我出來前?!?p> “為什么?你剛才還懷疑地看我?!?p> “……”肖恩沒覺得自己把懷疑得很明顯,是禮儀和待人的要求讓她不應該也不能這么做。名為“阿薩”的男人很敏銳,她要稍微留心了:“布萊克說你不是壞人。”
“布萊克?”阿薩德羅斯看著往前走去的肖恩,又看向馬:“布萊克是你嗎?你……她聽得懂你說話?”布萊克甩了甩尾巴,阿薩德羅斯提高聲音,朝已往前走去的肖恩叫道:“你要找的是個銀色的人——”
肖恩拉住鐵門上的手柄,用力敲了三下,無人回應。
陳舊的紅褐色,表面斑駁,鐵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肖恩拉開了門,意料之外靜悄悄地,而且極為空曠,全是白色。
看不到頂部,看不到邊界,與走近教廷的門口見到的一樣。
肖恩走了幾步,回憶起剛才快要窒息的感覺,胸口就不太好受。
環(huán)視四周,毫無裝飾與擺設,只有鐵門的顏色深深地刻在一處,太奇怪了,同教廷里一樣讓人不大舒服,不過還算能輕松呼吸。
“請問教廷的人在嗎?”她喊道。
聲音被墻壁吸收,沒有反彈回來,反像壓縮一個小空間中消失了似的。
肖恩走上樓梯,鞋跟發(fā)出嗒嗒聲。螺旋的樓梯直通到天頂。她走了很久很久,同在那條街上一樣,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在建筑的最上方,薩默塞斯坐在椅子上,仿佛故事里的妖精。
被月光染過的銀色長發(fā)搭過椅背落在地上,銀色的眼眸半閉著望向空中,手中捏著一個杯子,一壺當季花釀成的酒浮在空中。
“這酒同水般,無色無味,只會讓人醉,你嘗一口吧?!?p> 聲音清凜,聽不出性別。
“不用?!毙ざ鞑冗^地面走向“銀色的人”:我是徳瑪雪利爾公爵,受到大師邀請,前往教廷,希望你能帶路?!?p> “徳瑪雪利爾公爵……”薩默塞斯將名號在口中咀嚼了一番,嘴角繃緊:“我多久沒出門,王姓都降成公爵了!阿薩德羅斯那個蠢貨還活著?”
說著他轉過頭去,在望見肖恩的那刻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