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珀勒是什么樣的?”肖恩在樓梯上倒退著邊走邊問。
士兵的年齡在二十出頭,好好說話時很是真誠,也有自大與豪爽。
他說起阿托珀勒時用的語言略顯笨拙,肖恩也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聽著。
肖恩心下認為士兵太天真了,搭上要看管的人的話已是失了立場。
她占足了年齡優(yōu)勢。稍一露出不諳世事的女孩模樣,再問些無關(guān)戰(zhàn)爭的話題,便讓阿托珀勒的士兵放下戒備,把火炮背在了身后。
“然后船長的二副舉起了魚叉——”士兵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開心,咳嗽了兩聲:“已經(jīng)夠了?!?p> “謝謝你~”肖恩很識趣地背過身體往樓梯上走。
狹窄的通路比預(yù)料中悶,身上也就不那么冷了,反而還出了汗,體力依舊充沛。
達不到長久效果的熟稔沒有太多利益可言,但肖恩由衷認為她了解了不少,也值得她開口搭話。
海島上的生活是她無法想象,存在于書中的事通過士兵之口講出來多了細節(jié),也即真實。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會去海上親自體驗。
兩邊的石壁變寬了,好像走了這么久終于能看到出口。
“快到了?”肖恩問道。
“快了?!笔勘f:“穿過牢籠就到了。”
肖恩:“牢籠是什么?”
士兵:“關(guān)反抗阿托珀勒的人的地方。如果你不服從阿托珀勒的命令,也會落到和他們一個下場?!?p> 階梯還是一樣窄,兩邊的坡度逐漸趨于平坦,終于看到階梯的盡頭,肖恩加快腳步跑了上去。
身體感覺現(xiàn)在大概是中午時分,只有見到天空她才能確認準確的時間。
肖恩很快見到士兵口中的牢籠。
名副其實的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在徳瑪雪利爾地區(qū)也有類似的地方,條件比這里好上不止十倍。
徳瑪雪利爾的監(jiān)獄由騎士團管理,肖恩去過一次。
她記得監(jiān)獄里有正對東面的窗子,以供有罪之人祈禱。徳瑪雪利爾地區(qū)的刑罰遵守對等原則,也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在阿托珀勒王國算重刑,因此故意犯罪的人很少,監(jiān)獄里大部分地方常年空置。
眼前的牢籠是另一番景象。
上下兩層,每隔一條手臂的距離就是一個挖出來的巖洞,細密的鐵欄上拴了巨鎖。
在沒有光的世界里,鐵欄圈成的空間里擠滿了人。在寒冷干燥的山洞中,人們仿若一個個影子,趨之若鶩地擁上前,只為看一眼來人。
肖恩抬頭看去,瞥見欄里的人們身著最普通的服飾,手按在鐵欄上。謾罵聲震耳欲聾。
“閉嘴!”士兵大吼了一聲,回身按動火炮。
轟隆震響帶來了短暫的寂靜,其后是更大的反抗聲,帶給肖恩的是比剛才走過的所有道路都沉重的感覺。
往前走的牢籠稍空,哭喊聲里有女人也有孩子,更多是無力的嘆聲。
肖恩親眼見到一位母親拉著一個小女孩貼近欄邊:“求求你,給這個孩子多拿一件衣服吧!”
“她們做了什么?”肖恩的腳步慢了一些。
“拒絕為阿托珀勒提供糧食?!笔勘f道。
只是這個原因......?肖恩的第一感覺是不可置信。
她脫下裹得緊緊的斗篷,被士兵攔?。骸安灰退齻兘佑|?!?p> “為什么?”肖恩舉著斗篷問道。
“你現(xiàn)在暫時是阿托珀勒的客人?!笔勘f:“把斗篷給她們就是通敵?!?p> “如果我一定要給呢?”肖恩邊折著斗篷邊往牢籠旁靠了一步,沒意識到周圍慢慢安靜了下來。
士兵用行動替代了言語,舉起了火炮,對準的是肖恩的腳旁。
“那不給了?!毙ざ髡f著快速跑去,把折好的斗篷放在了那對母女所在鐵欄的地上,帶著俏皮地說道:“這是我掉的,被誰拿走都有可能?!?p> 阿托珀勒的士兵表情復(fù)雜地看著她,肖恩已走到他面前:“我現(xiàn)在依舊是阿托珀勒的客人吧~”
肖恩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很大可能性是徒勞的。她把斗篷給了這對母女,她們還會需要更多。并且自己只有一件斗篷,給了她們后還有其他,或許更需要的人。
可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肖恩轉(zhuǎn)身背對士兵繼續(xù)往前走,步伐依舊很快,指甲卡在手心,心里空落落的。
一扇鐵門矗立在洞穴的盡頭,士兵和坐在門口桌子上的兩個阿托珀勒同伴打過招呼。
“現(xiàn)在的天氣很惡劣?!彼耐檎f:“我們建議等一段時間再出發(fā)。”
“不行?!笔勘崖曇魤旱偷叫ざ髀牪灰姡骸笆翘K德拉大人看上的,要求盡快送上山?!?p> 兩個阿托珀勒士兵看向肖恩,眼神里帶上了憐憫。
門剛打開,一陣風裹挾著雨水飄了進來,肖恩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靴底和身上滲出的綿密汗水此刻重新襲來,以一種能夠更猛烈的方式滲透進她的身體里。
“這就是你把斗篷給了她們的結(jié)果,看到了吧?!笔勘f,帶著一種自以為是的確信。
“謝謝你的提醒?!毙ざ髡f:“我想過會是這樣了?!?p> 說出這話的肖恩是笑著的,依舊不是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能裝多久,可能等到?jīng)]力氣就會停止這個假裝成十二歲女孩的游戲吧。
她確實還沒足夠強大到能做自己,執(zhí)拗和頑固不是應(yīng)對的方法,手頭上有的優(yōu)勢必須充分利用——這是現(xiàn)任徳瑪雪利爾公爵出于狀況的判斷。
出了山洞后,離雙塔還有一段看似很近,實則要走上半天的距離。
半山腰的風雨更大,雨里夾著雪,灰撲撲地打在身上。這回士兵走在她斜前方,用繩子綁住了肖恩的手,以防她逃跑,可還加上了一句“在雪山迷路等同于死”。
肖恩盡量壓低身體,束起外套的領(lǐng)子,發(fā)出來的聲音因被衣服遮擋顯得悶悶的:“這就是阿托珀勒給客人的待遇嗎?”
“一半客人,一半犯人?!笔勘f。
他已把火炮背在斗篷下,還穿著阿托珀勒的傳統(tǒng)服飾,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冷。
“是海里冷還是這里冷?”肖恩問道:“你穿這么少不覺得冷嗎?”
“這是蘇德拉大人的恩惠?!笔勘f:“看你體力不錯,我們還要走半日,少說話節(jié)約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