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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葉

第六章 安字營

晉葉 青豐巖木 3798 2019-04-27 12:02:57

  翌日,仍然在睡夢中,葉玄便能聽到震耳欲聾的軍鼓聲,一陣一陣,時驟,時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聲音直接擊碎葉玄的美夢,慵懶的將他從床榻上拉起。

  起身看時,父親和叔父已經(jīng)起來外出了,葉坤還在“呼呼”打著呼嚕。

  葉玄悻悻的揉了揉睡眼,穿上衣服,決定去外面看看。

  十月的江南,凌晨時分,已經(jīng)能感覺到些許刺骨的寒意了,再加上濕濕的薄霧,偶爾吹來一陣風(fēng),讓他不由裹緊了身上的單衣。

  葉玄打個寒戰(zhàn),在帳外原地跳了幾下,又盡情伸個懶腰,這才覺得精神了,于是便循著鼓聲的方向漫步而去。

  漸走漸進(jìn),葉玄也慢慢能聽到很多人合在一起的聲音,伴隨著隆隆鼓聲,震天動地,愈漸清晰。

  “喝!哈!?。 ?p>  或許在這時,葉玄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安字營營地之中,那這聲音,想必也應(yīng)當(dāng)是安字營將士的晨練吧!

  果不其然,走不多會,遠(yuǎn)遠(yuǎn)透過薄霧,葉玄便能看到一座粗木高臺,上立一將,手持令旗,正賣力吶喊揮舞,偌大一面軍鼓,被一個赤著上身的壯漢擂得轟鳴作響。

  高臺下,則是一片空地,寬垠無邊,無數(shù)兵士隨著鼓聲,精神抖擻,在不同將官的帶領(lǐng)下,分成無數(shù)股,或練槍法,或習(xí)劍術(shù),或拼殺格斗,或?qū)S诠?,宏宏然波瀾壯闊?p>  葉玄越走越近,這才漸漸看清,高臺底下,葉凌、葉常好似正和安書武談?wù)撝裁矗舜松袂樗剩β暱陕劇?p>  遲疑了片刻后,葉玄還是走上前去,主動請禮。

  葉玄先是對著安書武俯身做揖,行一禮,道一聲“安將軍早”,而后才給自己父親和叔父行早禮。

  葉凌見罷,并無意外,只是笑笑,道:“昨日勞累,今早便沒有叫你!”

  葉玄答道:“我聽聞鼓聲急湊,便出來看看!”

  安書武聽罷,不禁大笑開懷,道:“原來是操練鼓聲吵到小兄弟的美夢了!哈哈哈……”

  “不敢不敢!”葉玄忙笑著擺手道。

  如此一來一往,倒也沒了輩分嫌隙,氣氛亦隨之活了起來,就在四人談笑間,卻聽聞高臺上的指揮一聲大喝:“陣型操練?。。 ?p>  那聲音高亢渾厚,令葉玄渾身為之一怔,好似一記春雷在耳邊炸開一般,四人的眼光也即刻轉(zhuǎn)移到操練場上。

  伴隨著高臺上領(lǐng)軍令旗的不同旗語,底下原本分開操練的士兵也即刻匯成數(shù)股,時而橫向防御,時而圓形拱衛(wèi),再或者楔形突破……

  陣型之繁雜,令人眼花繚亂,轉(zhuǎn)變之迅捷,又讓人嘆為觀止。

  凡此種種,讓葉玄應(yīng)接不暇。

  大兵團(tuán)的陣型操練,他在葉家軍和虛家軍中也見過不少,但如此繁雜陣型的迅速變換,他自認(rèn)江北晉軍中還沒有能與之相比的,這點(diǎn)讓他頗感震撼。

  從前,他一直以為,就軍備而言,江北是優(yōu)于江南的,但在安字營的見聞,卻讓他慢慢動搖了這種想法。

  葉凌見罷,也是連連點(diǎn)頭,半響才驚嘆道:“果然雄武之師??!沒想到之孝你治軍仍這般出色!”

  一旁的安書武聽到此話后,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葉公過獎了!我可沒這本事!這都是序右使的功勞!”

  “之孝太自謙了!”

  安書武還是搖頭,隨即接著道:“因?yàn)槿~家軍一路勞累,今明兩日的操練,葉家軍就暫時不編入,待將士們修整兩日再進(jìn)行這些操練!葉公您看如何?”

  葉凌聽到此話,嘆一口氣,笑著抱了抱拳后,道:“就依之孝的安排吧!”

  待操練結(jié)束,三人回帳時,葉坤還在打呼嚕,葉常看罷,有些無奈的嘆口氣,搖搖頭,從后背一掌下去。

  葉坤一聲慘叫,從床上直蹦起來,一臉茫然的看了看葉常,滿眼委屈的道:“爹!您下手就不能輕點(diǎn)嗎?是不是親生的!?好痛......”

  “你小子說什么?”葉常微微瞇起了眼。

  “不是?!比~坤咽了咽口水,低著聲音道:“孩兒剛好也餓了,正要起來呢!”

  葉常瞪了他一眼,道:“都這么晚了還窩在穿上,你看看景之都起來多久了,怎么當(dāng)兄長的?。俊?p>  葉凌見了,制止道:“無易,算了,孩子們一路過來也受了不少苦!是該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葉常聽聞,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又瞪了一眼葉坤,道:“趕緊起來吧!”

  說完,扔了幾件干凈的衣衫給葉坤,頭也不回的出帳去了。

  葉玄簡單的洗漱一番后,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些喧鬧,不禁踮起腳尖望了望,只見人群攢動,應(yīng)當(dāng)是安字營已經(jīng)開始安排百姓前往安置地了吧。

  這時,另一個營帳內(nèi),虛子憐單手撥開簾幕,與葉母一同出來了。

  葉玄葉坤見了,便上前行禮。

  葉母望了望遠(yuǎn)處的人群,走到葉凌跟前,問道:“夫君,我們何時入城?”

  葉凌沉默了片刻,才答到:“放心吧,一切事宜,安將軍都已安置妥當(dāng),我們晚點(diǎn)入城,現(xiàn)在先去吃點(diǎn)東西吧!”

  終究是還沒有安定下來,一行人也沒有格外的講究,就在安字營簡單的吃了點(diǎn)。

  每人半份灰面饅頭,一碗見不到多少米的稀飯,這就當(dāng)做朝食了。

  葉凌葉玄他們倒沒事,經(jīng)常出征在外,和將士們同衣食、共生死,早已習(xí)慣,幾人席地而坐,三口并做一口吃完饅頭,又一口喝完稀飯,這就解決了。

  可是葉母和虛子憐卻并沒有經(jīng)歷過軍旅飄蕩,也極少吃過這樣的粗食,即便是在南下的路上,葉凌也總是把最好的留給她們。

  但此刻,葉母和虛子憐都似若平常,雖然吃的比較慢,卻也是把手里的饅頭和稀飯都吃干凈了,沒剩一粒。

  葉母吃完后,好似才發(fā)現(xiàn)葉玄葉坤一直看著她們倆,笑著道:“這一路南下,才知道生活不易,百姓艱苦,這糧食,不能浪費(fèi)!”

  兩兄弟見訓(xùn)話,異口同聲的說道:“謹(jǐn)遵母親(大娘)教誨!”

  葉凌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道:“既然都吃完了,現(xiàn)在暫且沒事,就備點(diǎn)謝禮,去去拜訪一下林將軍吧,畢竟是恩公之后,不能怠慢了!前幾日行程太過匆忙,一直沒有機(jī)會!”

  “好!我和子憐去準(zhǔn)備一下,隨一些好禮過去!”葉母說著,也起身同虛子憐一起回帳了。

  葉玄起身時,卻無意間聽到身后的將士似在議論:

  “你們知道嗎?據(jù)說朝廷派人下來了,蘭左使和序右使今天都會過來!這下可不得了了!”

  “胡說什么,朝廷派人下來干什么?”

  “讓我們出兵勤王唄!還能干嘛!”

  “這可真是稀罕事,咱們‘五營軍’又不是吃的朝廷的軍餉......”

  另一個聲音響起:“你這么一說,好像是有很久不見蘭左使了,聽說是一直在奎字營,序右使也許久不見了,去勇字營有些時日了吧!”

  葉玄離去時,就聽到了這么多,但他倒是知道了一點(diǎn),原來這支軍隊(duì)完整的番號,是叫“五營軍”。

  那也就是說,林字營、安字營這兩營,其實(shí)是隸屬于一個體系內(nèi)的,而這樣的營,還有三個!

  而照林字營、安字營目前所展現(xiàn)出來的軍容來看,其他三營,也絕非烏合之眾。

  可剛才那兵卒的意思,好像五營軍根本就是被朝廷所棄一般,而士兵們對朝廷也多有不滿,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這些對于葉玄來說,自然無法理解,還有,他們口中蘭左使和序右使,似乎也是軍中的大人物,今天倒可能會有幸一見。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葉玄已隨著葉凌等人來到帳前。

  葉母和虛子憐二人進(jìn)去準(zhǔn)備謝禮了,剩下葉玄他們四人在葉凌的提議下,準(zhǔn)備去安字營營區(qū)內(nèi)轉(zhuǎn)一轉(zhuǎn)再回來。

  不過,遠(yuǎn)處傳來的馬蹄聲,卻讓他們消了這個念頭。

  葉玄循著馬蹄聲望去,林瀟云一身素白常衣,腰間別著紫泰劍,正策馬向幾人而來。

  這樣裝束的林瀟云,看上去真的就像一個文弱書生,絲毫不像一位鐵骨錚錚的將軍,而就算加上佩劍,也頂多算個謀士模樣。

  林瀟云在他們面前勒住馬匹,一個箭步下馬,作揖行禮,對葉凌數(shù)人道:“葉公早!葉將軍早!”

  葉凌也抱了抱拳,笑著道:“實(shí)在是巧!我正準(zhǔn)備今日去好好向林將軍道謝,可誰知又在這碰見了!”

  林瀟云聽罷笑道:“葉公客氣了!本分之事何足掛齒!”

  正說著,葉母和虛子憐從帳里出來,葉母在前,虛子憐在后,提著一錦盒,上蓋一紅布。

  葉玄見罷,不由得心中一沉,想必那錦盒中,便是母親準(zhǔn)備的謝禮吧,如此簡陋寒摻,想來也著實(shí)心酸。

  葉家在洛陽雖抵不上瑯琊王氏,比不過河?xùn)|柳氏,可經(jīng)由兩代人經(jīng)營,已頗具權(quán)勢,被稱為新興權(quán)貴毫不為過,再加上有軍中實(shí)力加持,也算得上是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門庭,何曾有如此狼狽之時!

  而現(xiàn)今,葉家雖南渡,可為時已晚,江左三吳之地,恐怕早已被搶先南渡的江北僑士瓜分殆盡,而此后,更有吳地本土豪族的排擠,葉家和虛家在江南都無旁支宗親倚靠,這日后如何為生,想來也著實(shí)堪憂。

  葉玄不知父親為何決意向南,而不是向北去往涼州幽州,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嘆一句:“門庭沒落,昔日輝煌不再!”

  可能是因?yàn)樽蛉帐挛锓彪s,林瀟云一直沒有注意到葉母和虛子憐二人,此時見到,眉頭微微一皺,問葉凌道:“這二位莫非是?”

  葉凌笑著介紹道:“這是拙荊和虛公之女——虛子憐!”

  “虛家之后?”

  林瀟云疑問一句,看著虛子憐,不禁微微有些出神。

  今天總算是安定了一些,虛子憐一身淡紅繡蘭曲裾,凈青色的腰帶,膚色白嫩,五官精致柔美,一襲長發(fā)簡單的梳成垂云髻,端莊雅致,也親切自然,不過那個掛在胸前的狼牙吊墜,倒是與她的柔弱之美有些格格不入。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林瀟云很快又收回了視線,淡淡一笑,沒讓氣氛有尷尬的機(jī)會。

  而虛子憐在剛才那道目光下,臉色也不禁有些紅了。

  “虛家之后?”林瀟云自語一句,回過神來,隨即問葉凌道:“莫非是洛陽虛肖染虛公之后?”

  “正是!”葉凌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

  林瀟云知道了二人的身份,也便俯身作揖道:“林瀟云拜見太夫人,見過虛小娘子!”

  葉母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林將軍免禮!”

  虛子憐稍稍遲疑了片刻后,才對林瀟云襝衽一禮,道:“子憐見過林將軍!”

  兩人這才算是完完全全的相識了。

  這時,葉玄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從虛子憐手里的錦盒上移開,看向林瀟云,問道:“不知道林將軍為何會來安字營呢?”

  葉玄這一問,葉凌和葉常也都有些好奇的看著林瀟云,因?yàn)樗麄冏蛱炀鸵呀?jīng)知道了,林字營和安字營的駐地,并不在一處。

  至于葉坤,已經(jīng)靠在了營帳的一根柱子上,閉上眼睛養(yǎng)神了。

  林瀟云看了看葉凌和葉常兩人,正色道:“朝廷會有旨意下達(dá),各營將領(lǐng)今天都會過來,我離得近,便提前了一些!若是葉公無事,也可到安字營將帳那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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