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請坐，請上座；
茶，沏茶，沏好茶。
客分三等。
黃鼠狼給雞拜年，紅頭壽星是來者不善。吳老俠知書達禮，略盡地主之誼。雖然紅頭壽星對招待的規(guī)格并不十分滿意，卻也找不出合適的節(jié)骨眼兒，一時也不好發(fā)難。
干果點心盤獻上，吳老俠沖小仙童擺手，示意他們都下去。
客廳里就剩下了吳老俠和紅頭壽星。
倆人還是要客套寒暄一場，先說海、后說山，天安門上聊旗桿。
紅頭壽星端起茶碗，尖著嘴唇咂摸一小下，微微搖頭，就把茶碗撂下，再也不碰第二下。
吳老俠賠禮道歉道：“寒舍清苦久矣，粗茶淡飯，委屈您了?！?p> 紅頭壽星冷笑一聲，“倒怪我嘴刁？呵呵，算了，省省吧?！?p> “多年未會，道友身體向來可好？”
這句話也惹得紅頭壽星不高興，心說怎么著？你的歲數(shù)不是比我大嗎，你都沒衰老，我身體就得不行了？故意寒磣我？這就不是罵我“該死”嗎？
“哼，”紅頭壽星撇唇咧嘴，“在您的面前，晚生我豈敢造次？不過是貪活了一百多，哪兒趕的上您吶，您不是已經(jīng)有千年之壽了嗎？在這個世上，能活千年的，也就是烏龜、王八和您了?！?p> 吳老俠“呵呵”賠笑，不予置氣，說道：“既然茶不對口，那我喚童子倒些白水來。這里的水質(zhì)倒還甘冽?！?p> 紅頭壽星擺擺手，“算啦。你我都是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何須這般虛與委蛇？不如直來直去的豪爽些?！?p> “好呀，老朽愿聞指教?！?p> “您也甭客氣。說實話，這升龍谷確實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禪光瑞靄，倒是一處清修之所。升龍谷，果然有升龍之祥云彩氣，名不虛傳。我呆的那破地兒，黑山，呵呵，簡直就是云壤之別，不敢同日而語??！”
吳老俠一琢磨，“您的意思是……您搬過來，咱倆一塊兒在這兒修行？”
紅頭壽星白眼一翻，“誰跟你同居啊？癡心妄想！”
“那……呵呵，恕我年老體衰，頭腦糊涂。您老人家究竟是何意呀？”
“哼，”紅頭壽星站起來，雙手往身后一背，“不錯，我承認您是有道行的，不恭維的講，是半仙之體?？赡矂e太得意忘形了！好嘛，整天四處散德行，逼著人家改練你這套歪門邪術(shù)，說人家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就您這玩意兒行！人家若是不從，就把人家抓起來，非法拘禁……您這不是逼良為娼嗎？您是非法傳銷的祖師爺吧？”
吳老俠都快聽暈了，“不是……等會兒，老寶貝兒，我怎么就逼良為娼了？還請明示?！?p> “哎，我知道你就不承認。別的不說，東邊那個獨眼龍大禿瓢，是你暴力發(fā)展的下線吧？”
說的是那黃蛤蟆。
吳老俠手捋銀髯，笑道：“誤會，誤會。說到此人，話就長了?？稍浀?，方才我與你講的那位年輕的后生，‘金剛燕子’陶雙城嗎？”
就把陶雙城救何生、追小偷、抓人質(zhì)的故事簡述一遍。
沒想到，這位紅頭壽星是氣得直哆嗦，兩眼濕潤，“好，真好！你們是兒女雙全，膝下承歡，就不管旁人了？當年你為發(fā)展下線、拉人入伙，而絕人子嗣的事兒，就不提了嗎？”
吳老俠聽得是云里霧里的，“您這話，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呢？還望直言相告。”
紅頭壽星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往外走，“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敢跟我到外邊評評理嗎？”
吳老俠心說我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理走遍天下啊。“有何不敢？頭前帶路！”
出了升龍谷，紅頭壽星腳底下是越走越快遞。吳老俠也不含糊，就在他身后緊緊跟著。
二人一前一后，就來到了升龍谷東面的小島。
“我說，差不多了吧？到底有何隱情，可以跟老朽說個明白了吧?！?p> 紅頭壽星轉(zhuǎn)過身，滿面怒容，從懷里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書信，擲到吳老俠懷中，“你是真老糊涂了，還是跟我裝糊涂？我來幫你回憶一下。”
吳老俠接住書信，眉頭緊皺，心中全是疑惑，把書信展開了，上面是幾行無比怪異的小字。
一個是字體歪歪斜斜，更主要的是，這墨水也十分古怪。
吳老俠見多識廣，一看便知，這不是用普通的墨水書寫而成，而是一封“血書”，用的是人的鮮血，時間久了，血液逐漸凝固，由鮮紅變成暗紅，再由暗紅變?yōu)榘岛凇?p> 再一看書信的內(nèi)容，吳老俠的眉毛擰得更緊了：
“紅頭逆天不可行，流毒天下不安寧。今日殺雞把猴儆，升龍谷內(nèi)真壽星。”
“這個……”吳老俠實在搞不懂了，一腦袋大寫的問號。
紅頭壽星簡直就是怒不可遏，額頭上的紅色肉瘤來回亂顫，“怎么？沒想到吧，三十年了，我還會保留著您的墨寶。三十年啦，你也該給我一個說法了吧？”
“我的墨寶？”吳老俠笑道：“您可真會開玩笑！我想，這其中，必有誤會?！?p> “吳欲！”紅頭壽星橫眉立目，高聲點喝。
吳老俠愣了，“誰？吳欲是誰？聽著耳熟……哦，對了，我叫吳欲?！焙寐铮瑝蛴泻脦装倌隂]聽人說過這個名字了，自己還真生疏了，冷不丁被別人一叫，聽著還是真新鮮，“啊，你叫我呀？”
“好漢做事好漢當。今天知道認慫了？那你當初就不該逞能充英雄，不該留下字據(jù)，不該標名掛號。今天，再想當縮頭烏龜呀——哈哈——悔之晚矣！”
“不是，您先等會兒吧。休發(fā)雷霆之怒，慢動虎狼之軀。這其中一定有蹊蹺，準是有壞人要栽贓陷害于我?！?p> “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承認嗎？也罷，也罷。想你吳欲背負著俠義之名，卻行出如此卑鄙之行徑，確實也不敢承認。承認不承認的，在你；追究不追究的，可就在我了。你四處瞧瞧，我給你找的這塊兒福地如何？前有照、后有靠，也算我對得起你了。吳欲——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