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豫回到府衙,一晚上沒睡著覺,越想越覺得后怕。
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會有一個海山鏢局,它的力量居然會這么強大!如果他們哪一天暗通金國人,把我給……
“不行,我必須先他們一步,向金國人示好!”
轉(zhuǎn)念又一想,萬一他們暗通大宋朝廷,把我這個漢奸給宰了……
輾轉(zhuǎn)反復(fù),難以入睡。身上的冷汗就沒干過。
第二天一大早,劉豫就著手辦一件事:暗查海山鏢局的勢力,并且要親自到海山鏢局一探究竟。
事實上,歷朝歷代,對于鏢局一類的組織機構(gòu)、經(jīng)營場所,都有嚴(yán)格的管控。拿清朝來說吧,天子腳下的BJ,就有很多有名的鏢局,朝廷對他們的管控,也是相當(dāng)嚴(yán)格苛刻的。
比如說,鏢局的人員都要記錄在案,甚至所有的武器兵刃,也都要備案。
甚至于具體到每一筆業(yè)務(wù),都有相關(guān)的管理條例要遵循。比如說吧,某某鏢局,你們只能從安定門出城,走的時候,出去十個人,三條花槍、八口大刀,回來的時候,也必須是這十個人,武器也要跟之前的記錄對的上。
不能說,好家伙,走的時候,三個人帶著兩把菜刀,回來的時候,二百多人,帶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過了半個月,BJ城里突然躥出來一支百萬人的起義隊伍……那還了得?
古代冷兵器時期,對于持有武器的民間武術(shù)團(tuán)體的管控,還是相當(dāng)嚴(yán)格的。
白紙黑字的規(guī)定,自然是很嚴(yán)苛的,但要落實起來,就會存在一定的阻力了。老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而且,處于戰(zhàn)亂年代,又是兩國邊界的地方,其管理難度也就可以想象了。
海山鏢局就像是劉豫臥榻之上懸著的一口刀,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劉豫怎能放心安睡?
知府劉豫,要視察海山鏢局。賈百川第一時間得知了這條消息。
“來得好!”賈百川立即喊來自己的兩個兒子,長子賈仁、次子賈義。秘密囑咐,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兩個兒子領(lǐng)命而去。
緊接著,賈百川親自帶人布置鏢局的擺設(shè),刀槍架列擺兩旁,上面的兵刃擦得是锃光瓦亮,整個鏢局都打掃地一塵不染。
各位鏢師趟子手都在后院集合,橫成排、縱成列,統(tǒng)一的服裝,統(tǒng)一的動作,練得是虎虎生風(fēng)。
不為別的,就是要給知府劉豫來個下馬威,向他示強。您不是怕我們過于強大,而想壓制、削減我們嗎?好嘞,我們就強大到讓你感到恐懼!
話說這一日,天氣并不是太好,烏云密布,陰風(fēng)陣陣。
由打府衙里轉(zhuǎn)出一乘小轎,前后各有一隊官兵護(hù)衛(wèi),急匆匆往南跑去。
等出了城,轎夫和衛(wèi)兵們就在心里把劉豫的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個遍。好家伙,飛沙走石??!您是躲在轎子里,優(yōu)哉游哉,我們可是要腿兒著呀!
罵娘罵祖宗也沒用,誰讓當(dāng)著這份兒差事呢?
出了濟(jì)南府,一路往南,全是上坡。因為南邊就是五岳之尊的泰山,濟(jì)南的地勢是南高北低。
這伙人在這么惡劣的天氣里,迎著山路,一路爬坡,這份苦呀,誰吃誰知道。
終于,在一個小山坡下,四個轎夫?qū)嵲谧卟粍恿?,哀求道:“老爺,歇息一會兒吧。這會兒已經(jīng)連著跑了四十多里地了,就是騾子馬的,也該喂把草料、歇歇腳了?!?p> 轎簾里傳出呵斥的聲音:“混賬!書上寫的明白,千里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吃不喝。怎么才四十里,就要休息?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四個轎夫緊咬后槽牙,心說您是真王八蛋呀,還是裝王八蛋呀?“老爺,我們也就是家里轉(zhuǎn)磨的老瘸驢……”這給擠兌的,還老瘸驢,“哪兒敢跟千里馬相提并論呀?您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讀書破萬卷,十年寒窗,天下大事就等您來指點江山了。我們不過是無知的平頭布衣……”
劉豫挑開轎簾,露出半個笑臉,“就你嘴兒甜,就知道拍馬屁!不過我喜歡。哎呀,這天兒也真不怎么好,說不定就要下雨。好吧,歇一會兒就快走,別把我的轎子淋臟了?!?p> 您聽聽,多王八蛋!他不關(guān)心外面的轎夫和兵士,倒擔(dān)心雨水會把轎子弄臟了。
“落——轎——”
為首的軍士長突然高喊這么一聲,把劉豫嚇了一跳,趕緊一挑轎簾,把頭探出來,“瞎吼什么?”
“哦,那個……剛才不是忘了喊嘛,平時喊堂威喊慣了,喊個‘起轎’、‘落轎’,給大人添點兒官威。”
劉豫抬頭往四周環(huán)顧一下,“嗯,你有這心,倒是值得表揚,不過……此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山路險阻,荒蠻煙瘴,容易出現(xiàn)山賊草寇。山東地面不太平,你我還須小心才是。這樣吧,半柱香的工夫,趕緊給我趕路!”
“大人,放心吧,有我們保護(hù)著,誰敢放肆?”
“就是呀,大人,附近雖然山賊眾多,他們也不會把大人虜走,再剝?nèi)ヒ律选褯鏊樕弦粷?,趁著大人一個激靈吸氣的空當(dāng),抬手在大人胸口一拍,閉住心血,再‘噗——’一刀子扎進(jìn)去,往這邊一劃、再往這邊一剜,就把一顆歡蹦亂跳的心臟掏了出來,這個呀,要趁熱吃,就著小酒,嘎嘣脆……”
“呸呸呸——”劉豫脫下鞋底子來,就想抽他,“你這是安慰本官,還是嚇唬本官?”
大伙只看這頂轎子,抖似篩糠,不免捂嘴偷笑。
正當(dāng)劉豫的小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時候,就聽外面“倉啷啷”一陣銅鑼聲響,原來是——有了賊了!
連忙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觀瞧,只見山坡后塵土飛揚,喊殺之聲不絕于耳。
劉豫嚇得面如土灰,幾不能言。
就聽轎子外面有兵士請示道:“啟稟大人,有賊人斷道劫財,圖謀不軌,請大人準(zhǔn)許我等擊潰賊人,以保大人安全!”
劉豫張開嘴巴,舌頭就像被人拽住一樣,半天發(fā)不出聲來,費了好大的勁,才顫抖著說出:“準(zhǔn)……準(zhǔn)了!”
“遵命!”
外面的衛(wèi)兵拔刀出鞘,挺著大槍,也呼喊著沖了上去。剎那間,喊殺聲與金屬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場恐怖的交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