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安靜。
一張女人的臉,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出現(xiàn)在眼前。
這張臉?biāo)坪鯓O美,但又不能肯定,因為看著是那么遙遠(yuǎn),在她后面還好像有裊裊青煙徐徐飄過,更有一些讓人迷糊的光亮……
又是夢!
路小石有些無奈,想著這一定是夢,不然為什么聽不到風(fēng)聲浪聲,為什么感覺不到那種劈頭蓋臉的壓迫?但他又有些高興,這回夢中出現(xiàn)的臉,竟然不是那張讓他一看到便心生厭惡的臉。
突然,他怔了一下。
因為那張臉突然變得極近,近到他可以看到一雙晶瑩的眼眸,甚至可以看到眼角積著些淚水,顯得特別的真實。
“石兒,你醒了……”
一道更為真實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語氣聽著十分復(fù)雜,像是很驚喜,像是很悲傷,又像是毫無感情色彩。
夢,還是不是夢?
路小石突然有些懷疑了,因為在這道聲音之后,他臉上有被撫摸的感覺,甚至他還能感覺到明顯的溫暖和微微的顫抖。
他手指摸索著,在大腿上使勁捏了一下,然后猛地坐起來,驚訝地瞪著雙眼。
這不是夢,他面前真的坐著一個美婦。
“小……小郡王!”
老張像鬼魅一樣從美婦身后的光亮中冒出來,嘴角不停地抽動,似乎很激動,咽了咽口水才說道:“這是……王妃!”
王妃?
路小石有些迷糊,喃喃道:“哪個王妃……”
“嗖!”
他突然像顆被彈射出去的石子,驟然間閃到了老張身后。
因為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王妃并不是誰的名字,而是眼前這個美婦的身份。
美婦是王妃。
他從沒見過這個美婦,也從沒見過任何一個王妃,但他現(xiàn)在知道,王妃兩個字從老張嘴里說出來,美婦就只能是那個王妃。
晉王妃!
老張似乎預(yù)料到路小石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嘴里沒有說什么,但手里緊拽著后者的手臂,意思大概就是說什么也不會讓你走。
美婦卻顯得有些吃驚,站起身來,定定地看著路小石,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路小石完全回過神來,無由得有些尷尬,清咳了幾聲,嘴里說道:“這個……很意外啊!嘿嘿,這個……這是哪里?”
他四下打量,發(fā)現(xiàn)這里是間木石結(jié)構(gòu)的殿室,造型擺設(shè)很像王朝風(fēng)格,但又不完全是,說不清楚到底哪里不是,只能說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桌上輕煙裊繞的迭香,倒是正宗的王朝迭香,而且品相味道都極為不錯,至少不是他和老張以前消費得起的貴重物。
“石兒……”
美婦拭了眼淚,強笑道:“我是路平,也是你娘啊!”
路小石怔了怔,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覺,略略想了想,才知道美婦介紹自己的語氣和用語,幾乎和鄭雄當(dāng)初一模一樣。
但他聽到美婦這樣介紹后,卻和當(dāng)初聽到鄭雄自我介紹后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更沒有羞恥,當(dāng)然也沒有高興,沒有興奮,甚至沒有激動。
他心中就只覺得平靜,或者說平靜中略微雜夾著一絲尷尬。
“哦……嘿嘿,您好您好!”
他掙脫老張的手,壓低了嗓子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張看向路平,后者示意老張不要說話,自己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微笑著說道:“石兒,這里是扶桑島。”
她讓路小石和老張坐下,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路小石,道:“要說這就是天意,昨兒晚上王前輩若不是和師父賭氣,也不會大半夜里去抓魚,偏偏就遇到了你們。”說完便繼續(xù)看著路小石,眼眸微微轉(zhuǎn)動,像是在欣賞一顆極為喜歡的寶石。
“完了?”
路小石等了半晌,確定路平不再有繼續(xù)說話的意思,不禁有些驚愕,但目光與路平相遇,又覺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假裝思索分析。
“這么說來,一定是王前輩救了我們,而王前輩之所以救了我們,起因卻是和……和您師父賭氣,那么等于這位師父前輩也救了我們,而這位師父前輩又是您師父,那您也算救了我們……信息量很大??!”
路平被路小石假裝專注的樣子逗樂了,收回了目光,微笑道:“石兒,王前輩救你可不是因為別人,就是因為你?!?p> “因為我?”
路小石怔了,腦中極快地思索自己曾經(jīng)與哪位王姓前輩有過交情,不經(jīng)意看到路平的眼光停在他腰上,手中也不自覺地?fù)嵘狭四前衍浀丁?p> “老牛頭兒!”
他靈光突閃,一下就想到這個或許真是高手的賣藝前輩,驚道:“老牛頭兒原來姓王??!”
路平似乎不知道王姓老牛頭兒是誰,遲疑了下,道:“這把刀叫斷影刀,是王前輩他們師門傳承的信物,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他徒兒鐵秀紅手中……”
“鐵秀紅!”
路小石再一次驚愕,半晌說道:“不會吧?他就是一刀斷衣冠的鐵秀紅?”眼睛瞟到同樣一臉驚愕的老張,他又突然想明白了。
老張自己說過,明神境以后的高手可以斂盡神氣,和普通人無異,那么鐵秀紅這樣的見虛境大能,當(dāng)然不會被老張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老牛頭兒教給他的三招刀法,為什么會顯得那樣神奇,而且還必須要晉到忘形境后,才能感覺到它們的神奇。
但縱然是想明白了,這樣的真相還是讓路小石難以置信,驚詫完之后,就張著嘴巴再說不出話來。
路平的目光又回到了路小石臉上,里面流溢著愛溺、不舍、心疼等各種情緒,對其他事情全無察覺。
老張則虛著小眼,頻頻點著頭,神色是“原來如此”的恍然,或者“早該想到”的懊惱,也是沒有說話。
屋中便安靜下來。
“你沒有死??!”
一道疲憊而驚喜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草兒!”
路小石回過神來,見草兒不知什么時候倚在了門口,眼睛對著他不停地?fù)溟W,一幅謝天謝地的釋然模樣。
他大步上前,拉著草兒右臂看著,道:“你沒事嗎?這傷有沒有加重了?”他想到了昨天夜里,這丫頭為了幫著劃船可是兩只手都在用,而且落水后又用力抱著他,指不定又碰著傷著了。
草兒有些羞澀,縮回了手臂,道:“沒有?!?p> 路平側(cè)頭看著二人,眼睛更亮了,又對著草兒招招手,微笑道:“你叫草兒?”
草兒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來,反問道:“你是誰?”
路平細(xì)細(xì)地看著草兒,親切道:“我是路平?!庇挚粗沸∈溃骸耙彩撬??!?p> 草兒點點頭,突然又有些驚詫地看著路平,問道:“你是仇人的妻子?”然后緊緊抿起了嘴,眼睛倔強地盯著對方。
路平微微一怔。
老張轉(zhuǎn)過身去,空手在桌上摸索,看著像是極度認(rèn)真地想拈起一些灰塵。
路小石清咳幾聲,撓著腦袋走回來,道:“這個……那個,嗯,草兒啊,咱們大難不死,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聊一聊開心的人生……”
路平微微一笑。
草兒突然低下了頭,輕輕說道:“仇人的妻子,不是仇人。”
“這就對了嘛!”
路小石拍了拍草兒肩膀,道:“不僅如此,咱們還要知恩圖報,你可又欠了我一命……”
草兒看著路小石,眼睛中全是為什么。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我娘救了你,就等于……”他突然止了口,臉上火辣起來,瞟了瞟路平,強撐道:“等于我救了你嘛?!?p> 草兒想了想,點點頭。
老張偷偷側(cè)頭瞟了瞟,嘴角揚起了笑意。
路平面色平靜,看著路小石和草兒,微笑道:“好了,咱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后再好好聊聊,你們說說你們的事情,我也說說我的事情,好不好?”
她自然把“我娘”兩個字聽得清楚,心中早已驚喜難言,卻又不敢出聲應(yīng)答,生怕路小石改了口。
路小石正覺得不好意思,聞言更是沒有異議,率先出了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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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