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如生蓮,千燈似靜花。
夜色下的蓮花寺燈火通明,恢弘瑰麗。
它本是婆羅多國皇室祭祀祈福之地,平素也向國人開放,但由于昨夜三位皇子遇害,今日整座寺廟被隔離禁入,外有重重軍卒嚴守。
路小石到了蓮花寺。
他不僅不許古風等護衛(wèi)隨從,連秦龍三人都不讓跟著,就只和鞠敬神一道而來。
按他的說法,他們兩大初神境高手,在婆羅多國還能遇到什么危險?更不用說,在祝橋鎮(zhèn)還有鎮(zhèn)坤營數(shù)萬大軍,可隨時席卷而來。
這不是自負狂妄,而是客觀自信,今天在皇宮發(fā)生的王映倫事件,以及最后的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
阿三固然有諸多嫌疑,但不影響他到兇案現(xiàn)場來查探,而且他相信憑著自己多年來的江湖經驗,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應該并不是難事。
阿三把路小石和鞠敬神迎進寺去,陪著到了祈福殿——三位皇子遇害的地方,嚴令護衛(wèi)不準任何進入打擾郡王,最后陪路小石二人進入。
祈福殿靠著蓮花寺左側,就像是這朵蓮花左側的一片花瓣,其內掛著重重縵帳,又按某種規(guī)律置放著屏風,看起來讓不算太大的殿室顯得比較深遠,或者說復雜。
路小石在三位皇子遇害的蒲團周圍細細查看,心中默默地摸擬還原兇案情況,最后肯定道:“阿三,兇手應該是早就混在殿內才對,絕對不可能是從窗外突然竄進來?!?p> “竟然是這樣?”
阿三有些意外,皺眉道:“可惜我當時也不在場,護衛(wèi)則說那人身手太快,他們也不知道兇手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路小石似笑非笑道:“王映倫當時站在哪里?”
阿三有些惶恐,點頭道:“殿下,那人雖然教會我一些王朝詩詞,但我們私交其實很淺,更是從來沒有拜過他為師,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陷害殿下?!?p> 路小石笑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兇手出現(xiàn)的方向。”
阿三仿佛被嚇著了,不過一問一答的功夫,額頭竟是泌出密密一層細汗,聞言訕笑道:“那請殿下稍后,我去叫兩名昨夜當值的護衛(wèi)來問問?!?p> 鞠敬神看著阿三離開,低聲道:“小王爺,這個阿三皇子有些古怪,叫護衛(wèi)還用他親自去叫?要不我去瞧瞧?”
路小石點點頭,又叮囑道:“你盯著就行,別搞出什么動靜來。”
鞠敬神應下,拔開縵帳、繞開屏風,快速出了殿。
路小石看著那尊祈佑的佛像和三個沾血的蒲團,再根據(jù)昨夜三位皇子倒下的位置和角度,推算著兇手藏身和出現(xiàn)的具體方位。
片刻后他突然撥開佛像下面的綢布,果然看到下面是一個足可以蹲下一名成年男子的空間。
他沒有為自己的判斷正確而高興,心中反而有些不安。
綢布后面自然什么也沒有,但他感覺身后重重縵帳和屏風中,似乎生出一絲說不清楚的危險。
他沒有猶豫,馬上起身向殿外退,但剛剛撥開幾重縵帳,殿內突然吱吱細響,緊接著轟然一聲,像是某種巨大而沉重的物事掉在了地上。
“有刺客!”
殿外突然傳來鞠敬神的吼聲,緊接著響起金屬兵器的撞擊聲和凌亂的腳步聲。
路小石心頭一緊,拍出軟刀斬斷一片片縵帳,沖到殿門前,卻詫然發(fā)現(xiàn)門被封住了。
一排半尺余厚的精鋼圓柱,像柵欄一樣封住了殿門,而柵欄外人影閃動,正是鞠敬神被一人逼得連連倒退。
那人竟是宋且德!?
路小石一怔,不妨周圍又轟然數(shù)聲,塵灰四起,無數(shù)縵帳斷裂墜落,無數(shù)屏風垮塌倒地。
原來這一怔之間,殿室內不知從哪里掉下成排的精鋼柵欄,不僅將他四周合圍,連上方都密密蓋上一層。
他被囚于精鋼籠中。
此時路小石當然完全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毫不猶豫地揮刀斬出,不想刀氣在精鋼柱上只斬出幾點火星,精鋼柱竟是絲毫無損。
越危險,越應該冷靜。
有著無數(shù)次逃生經驗的路小石,冷靜而迅速地后退數(shù)步,神念陡動,軟刀極速地顫動起來,又嗡然飛出,向著精鋼柵欄之間的銜接處斬去。
那是這個籠子最薄弱的地方。
“鐺!鐺!”
火星四濺,軟刀并沒有斬中精鋼柵欄,而是被兩柄長劍擋回。
路小石心沉了下去。
不僅僅是因為他看到柵欄外出現(xiàn)了一位單衣中年男人和一位獨臂青年,更主要的是他聽到殿室上方傳來噼噼啪啪的燃燒聲。
祈福殿上方竟著火了!
又不僅僅是殿梁著火,還有點點的香油從梁上、瓦脊縫中滴落,在空中便燃燒起來,美麗得像是一片流星雨。
但瞬間掉在地上,這些流星雨便將凌亂的縵帳、屏風引燃,祈福殿很快便四處火起,青煙頓生。
路小石腳下也有縵帳燃起來,但他卻根本顧不及,那兩柄長劍阻截軟刀后,在精鋼籠中微微停頓,便又嗡地一聲向他刺來。
精鋼籠只有十步見方,路小石身形一閃,退到右后角,軟刀則準確地斬中兩柄長劍。
兩聲清脆的響聲過后,那兩柄長劍下沉數(shù)尺,其中一柄更是搖搖欲墜,而軟刀卻借勢彈回到路小石手中。
這一瞬間,路小石腦中生起好些個念頭。
時至今日,那位單衣中年男人不會再像當初那樣,具有完全碾壓他的實力,但同時卓偉卻沒死,而且還晉到了初神境。
這兩個初神境想要置他于死地,并且還設計把他囚在精鋼籠中,那他這次必然是遇到了真正的危險,甚至比以前任何一次危險還要危險。
阿三確實是一根棍子,而且握著這根棍子的人,就是卓偉和單衣中年男人,這個結論雖然稍有些意外,但大致還在情理之中。
只有一點,路小石有些疑惑。
但此時顯然不是解惑的時候,在這些念頭生成的同時,他手中軟刀則絲毫沒有遲疑,刀尖由下向上撩出,自然而流暢,就像兒童戲水時用木棍劃過水面。
“呼——”
精鋼籠中像是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地上那些越燃越旺的縵帳和屏風殘體,突然被吹成一團,向著殿外的卓偉和桂樹而去。
剛剛形成一片雜亂斑駁的火團,那些縵帳和屏風殘體又像波浪一樣翻滾分開,在精鋼柵欄間溢出后,又翻滾連成一片,然后再翻滾分開。
如果細細凝視,那火團反復分裂融合中,竟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磅礴氣勢,直如混沌既破、山水初分。
山水分!
鐵秀紅親自教了路小石三招刀法,而他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目前只用過夕陽照,這招山水分卻是第一次真正使用。
在前所未有的危險面前,他竟然用從未使用過的山水分,可以說他此時沒有選擇,也可以說他此時是在用性命下賭注,但不管怎么樣,他都沒有給自己留任何余地,全力使出這一招。
風聲一起,兩柄長劍則像是被驚起的螞蚱,在火團形成的瞬間突然竄向上方,倉促中撞在精鋼圓柱上,釘鐺清響后掉落在地。
殿外的卓偉面色通紅,因為在長劍上竄的同時,火團便來到了他面前,把他的臉炙烤得像是一張冒著油的豬皮。
桂樹到底晉入初神境多年,雖然對路小石這一刀的威力大感意外,而且和卓偉一樣震驚,但他的身體卻沒有半分遲疑,猛地側向平倒下去,同時彈腿踹在卓偉腰間。
二人分別倒向左右兩側,那火團則從擦著他們腳尖從中間呼嘯而過,又直去三丈余才消失在空氣中。
路小石卻沒料到山水分會是這樣強的效果,不由得大喜,立刻又將軟刀挽回,準備再來一次山水分。
但桂樹不會給他機會,在踹中卓偉的同時,便大叫道:“家主火攻!”
卓偉心中雖驚,但他的計劃顯然甚為周密,似乎也料到會有眼前這一幕,于是倒地后順勢幾個側翻出去,右手伸出,不知從哪里招來一桶香油,再神念陡起,把香油桶砸向路小石。
桂樹則用神念招來一截燃燒的木屑,緊隨香油桶而來。
“轟!”
香油在精鋼圓柱上破開,油潑如雨,被火屑引燃后,像火海一樣撲進精鋼籠內。
路小石趕緊將軟刀舞成一片刀花,用刀氣將火油格擋開去,在收刀之際又由下自上撩出,成功使出了山水分,并且正好斬中兩片精鋼柵欄之間。
“呯!”
不想精鋼柵欄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垮塌掉,甚至兩者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被斬出,但整個精鋼籠卻被斬得嗡嗡直響。
路小石與卓偉和桂樹過招,不過眨眼的功夫,但祈福殿卻已燃成一片火海。
仿佛整個殿頂都被香油浸泡過,不僅像流星一樣的香油滴落得越來越密集,還開始有殘斷的木體開始下墜。
路小石這一刀斬下,精鋼籠上方的一截熊熊燃燒的橫梁嗡地一聲被震落下來,重重砸在籠上,火星火屑四濺。
路小石正在橫梁下方,看著就像是一只被炙烤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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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處理事情,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