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姑姑輕輕地搖了搖頭，“所謂的徹底變成的意思，就是連你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趙家的女兒，所以才會給你這個名冊。”
孫姑姑看靈兒的神色還是一片茫然，便繼續(xù)解釋著，“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你需要牢記父親官職，父親官職的升遷順序，趙府的全貌，趙府臨近街區(qū)的世俗生活，主母的樣貌性格，入宮前家中姊妹兄弟等等等等，在接下來到你二十五歲的時間內(nèi)中，你要徹底把這些當(dāng)做你真真正正經(jīng)歷過的過去?！?p> 靈兒心下了然，輕輕地點了點頭，“那請問姑姑，那趙家之流雖不是大官畢竟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仕家，為何連他的女兒也要入宮做宮女？”
“大約從圣朝伊始就有這個規(guī)矩了，茲官女兒可以參加選秀入宮做主子，若未得遴選入宮，可自行婚配，地方官員若有女兒則需要擇選其中一個入宮侍奉至二十五歲即可自愿歸家，在宮內(nèi)期間，位分和俸祿基本等同于女官，偶爾有被皇帝瞧上眼的，一夜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主子了。”
“正好，家中略微殷實的家庭會借托胡姨把自己原來僅可以成為宮婢的女兒以宮女的身份入宮去？一方面每月能有得體的俸祿，一方面又可二十五歲出宮配婚，萬一能有個好運氣，翻身成為主子也是暗地里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情”，
靈兒垂眸轉(zhuǎn)了轉(zhuǎn)腕間的翠玉，“那萬一被告發(fā)怎么辦？就算沒有被告發(fā)，卻被皇帝瞧上了，那宗廟怎么辦？總不能現(xiàn)在就讓我入趙家宗廟吧，想必趙家也是不同意的。”
“告發(fā)是不可能存在的，首先趙家不會說，你的母家不會說，至于其他人入宮的宮女，你們之間在這兒相互難遇見，入宮以后混在其他宮女中也就更難辨別了，至于我們，我們和胡姨都長著同一張嘴?！?p> “至于宗廟”，孫姑姑又把名冊放回到桌子上，“小姐以后的榮辱將和這里沒有任何關(guān)系，萬一被皇帝瞧上，趙家也只會說因為小姐娘親身份卑微，之前難入宗廟，重新補上也就是了?！?p> “不過，因著小姐宮女的出身，身份自然和茲官家女兒不同，就算變成主子，往后位份上的晉升也會有掣肘，位不高就沒人會注意，旋即你身上的問題也就不會太引人注目，自圣國開國以來，你可有聽聞任何以宮女身份飛黃騰達的先例？皇宮中人多，事兒也總是多的?！?p> 靈兒放下手中的茶盞，莞爾一笑，“多謝姑姑細心解惑，另外，請問姑姑，咱們這個郡縣叫什么？”
“聽小姐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窮鄉(xiāng)僻壤之地而來，不值得一提。”
“鳳平歷來人杰地靈，怎會是窮鄉(xiāng)僻壤之地？”
“姑姑??？”
“這里是華，小姐已經(jīng)在這兒了，您就已經(jīng)是徽州縣丞趙家小姐，至于您為何會在這里，之前在哪里，這些和郡縣名字叫華都一樣無足輕重。我只是想提醒下小姐，徽州口音較小姐母國要重很多，我所聽出的，想必小姐再也不愿旁人聽出，希望小姐勤勉以待。”
靈兒見孫姑姑不愿深究也不甚在意，略微松了一口氣，起身福了一福，“多謝姑姑成全?！?p> “再無其他疑問？”
“再無?！?p> “……”
兩月之期在這一刻就算正式開始了，據(jù)孫姑姑所言，靈兒需要保持對自己名字的機警，這并不是兩個月可以訓(xùn)練出來的，所以需要沿用靈兒的名，僅更改姓氏，喚為趙靈兒。
這個地方的嚴謹程度超出靈兒的預(yù)想，過去沒幾天，孫姑姑便派人依照著靈兒的樣貌繪制了趙靈兒母親的樣貌，就繪制在名冊的空白頁上，同時也算填補上了靈兒心里缺失的那一塊。
“依小姐看，母親的姓取何為好？”
靈兒略微垂眉，復(fù)又抬頭看著孫姑姑，“就沿用我母家姓氏，徐，就好?！?p> 孫姑姑在那虛構(gòu)出的母親畫像的右下角用娟秀的字體注上，“趙徐氏?！?p> 靈兒順勢接過剛畫好的母親畫像，幾分像自己，幾分與趙縣城的夫妻相，若這女子真的從畫中走出來，和自己以及那趙縣丞站在一起，當(dāng)真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一般。
“畫師的手，可真巧?！膘`兒由衷地喃喃自語。
孫姑姑輕笑，“可是畫得與你生母的樣貌有些神似？小姐您生得那么端莊好看，想必你的生母一定也是一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兒。”
靈兒輕輕撫著畫像，盡力想象著她真正生母的長相，“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我是隨著我的養(yǎng)父長大的?！?p> 孫姑姑頓時語塞，“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要提及你的傷心事的?！?p> 靈兒莞爾一笑，目光卻絲毫不舍得離開畫布半刻，“沒關(guān)系的，養(yǎng)父待我一直如同親生女兒一般，我已經(jīng)很幸運了。反倒是我要謝謝你，讓我往后終于有了可以去思念的容顏。”
孫姑姑抿了抿唇，心下覺得靈兒身世可憐，可這種悲傷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安慰的，想來想去安慰的話也無從下口，便最終也沒能繼續(xù)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
而與此同時，同一明月光影下，是遠去數(shù)百里的另一處，風(fēng)平宮中。
這里的主人剛剛才得到了八百里加急從圣朝傳來的噩耗。
“王上可是在為右相嫡長女在圣國遭興國的毒手致死而傷心？”
聽到是梔兒的聲音，杞忙不動聲色地把眼角淚水拭去，
“芳華年歲，為國去兮~”
梔兒上前輕輕挽住杞的手臂，“還請王上厚待于右相府，以表寬慰。”
“這是自然…”
梔兒嘴角存有難以察覺的笑意，神態(tài)卻十分悲戚地靠在杞的肩膀上，再落下兩顆純潔無瑕的淚珠，仿佛美人相惜。
實則，她卻微微抬了抬下頜，小心又帶些痛快地覷著杞的臉色，就算杞再念那賤人，尊貴無比的圣血公主如今也已經(jīng)是死人一個了。
本來以為這傳聞中有天地庇佑的圣血公主會十分難搞，甚至她都做好了迎接任何詭異事情或者天象的充分準備。
結(jié)果，這足以撼動整個風(fēng)平的貴女，下場也不過只一紙文書足以書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