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之期,如同白駒過隙,舒適淡雅的日子總會讓人覺得時光走得特別快,只要時間足夠得長,它足以讓你忘卻一切。
在靈兒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大院里的生活后,就到了入宮的時候,靈兒帶著面紗斗篷與眾多同樣帶著面紗斗篷的姑娘一起站著聽胡姨做最后的訓(xùn)導(dǎo),
“今日,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請各位把各自的名冊放到身前的小爐中燒了,以后各位的榮辱與胡姨再無任何瓜葛。”
靈兒看著面前從未謀面過的胡姨,真真有一個十分干練且無情的面相,富貴險中求,況且是這樣取之有道的方式,無可厚非。
女孩們紛紛把畫冊丟入小火爐中,靈兒周圍充斥著小火爐發(fā)出噼里啪啦畫冊燃燒的聲音,這聲音提醒著靈兒也要盡快把畫冊投進火爐中。
她最后一次打開畫冊,正巧是她如今的身份,'趙靈兒'的母親畫像,如果自己真的是圣血,那么自己的母親智善王后大約就像畫像中的女人了吧。
可憐自己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確定,可憐自己年方二八,就已經(jīng)從徐靈兒變到鳳靈兒又變到趙靈兒了。
萬一,如果說,自己不是圣血,只是被掉包的一介匹夫之女,冰冷的感覺從發(fā)尖傳到腳跟,那么自己與杞的仇便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自己的身份將與杞有云泥之別,那么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又是什么?
還是自己潛意識中根本就是想不擇手段地活下去,只是尋個借口而已,哪怕卑微到塵埃,也想讓空氣洶涌到胸膛中?
“趙…靈兒?”
胡姨的聲音把靈兒從自己的思緒中召喚出來,她抬眼正見到胡姨盯著自己,忙強自鎮(zhèn)定下來,面帶微笑下身福了福,“胡姨好…”
“你似乎有許多的心事,如果剛剛是主子吩咐你做事情,而你卻在發(fā)呆的話,你知道事情會有多大么?”胡姨語氣中帶著不滿與不耐煩,白了靈兒一眼,向靈兒身后尋去,“她的教導(dǎo)姑姑是誰?”
孫姑姑忙向右前方進了半步,“胡姨,是我…,靈兒小姐一直都勤奮努力且頗有天分,我想…我想大約是因為入宮的時日已經(jīng)非常接近,所以靈兒小姐才會顯得有些許出神?!?p> 胡姨秀目一橫,“所以…孫姑姑是認(rèn)為她入宮以后也能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如此長篇大論地解釋一番么?”
“這…”,孫姑姑頓時語塞了,只得低了頭略略垂眸不再言語。
靈兒見孫姑姑已經(jīng)被遷怒了,忙上前一步,“胡姨息怒,孫姑姑教導(dǎo)得十分好,今日一切都是靈兒的錯,靈兒日后將瑾記胡姨教誨。”
胡姨斜眼看著靈兒,又似乎是對著所有要入宮的宮女說道,“入了宮一切榮辱將系于你們自身,不求能出人頭地,只求可以明哲保身,有命熬到二十五歲,你們就可以榮耀出宮回母家自行婚配了,千萬時刻記得,你們的家里還有等著你們歸來的父母雙親,哪怕是為了日后能與他們重逢,也要時刻機警些!”
眾宮女一起福了一福,靈兒趕忙跟上,周周全全地行了一禮,“下官瑾記,多謝胡姨教導(dǎo)…”
還未等靈兒這個胡字說出聲來,胡姨便兀自走開了。
靈兒徑直地慢慢起身把畫冊放入小火爐中,火苗瞬間躥上畫冊覆蓋了整個畫像,她微微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扶孫姑姑,“姑姑,靈兒對不起您的教導(dǎo)之恩,害您今天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受了這么大的委屈?!?p> 孫姑姑唇角含笑微微搖了搖頭,只用溫暖而細(xì)嫩的手覆在靈兒的手上,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觸感足以驅(qū)散靈兒心中的孤獨,
“靈兒小姐,希望你也能體諒胡姨苦心,她本可以收了錢就躲個清閑,不管你們這些人的死活,她的責(zé)備她的擔(dān)心正是對你們的看中,她打心眼里希望送進宮去多少姑娘,到了二十五歲就出來多少姑娘啊?!?p> “靈兒心里明白…”
“靈兒小姐,那邊已經(jīng)在安排去茲的轎子了,快去吧,待你二十五歲出宮,發(fā)發(fā)善心來看看我這老婆子也就阿彌陀佛了…”
靈兒松來孫姑姑的手,對著她盈盈拜下行了個大禮,“靈兒拜別孫姑姑。”
靈兒心里明鏡似的清楚,孫姑姑真真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好人,她表面上不想同自己有任何瓜葛,內(nèi)心卻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總想著讓自己能記住記牢,從而能多一份活著的勝算。
自己在右相府時,右相府嫡夫人待自己總不是那么親熱,除了逢節(jié)晨昏定省的請安外她都很少見到那位高貴的右相夫人,如今孫姑姑多日的相伴,正是讓靈兒切身地感受到了恰如母親一般的溫暖。
“徽州縣丞趙平啟之女,趙靈兒…”
尖細(xì)而一絲不茍的聲音,來帶領(lǐng)仕家宮女入宮的竟是圣朝宮內(nèi)的內(nèi)監(jiān)。
鳳平宮內(nèi)就從未用過內(nèi)監(jiān),只有少量的內(nèi)侍,雖是靈兒第一次見到圣國內(nèi)監(jiān),也不敢抬頭看,只照著禮儀從人群中走出,行了大禮,走入轎子中。
轎子的門簾垂下后,靈兒就抬眼看了看轎子的內(nèi)飾,考究的布料把轎子的木架包得一絲不漏,只有一邊座椅,想必是因為坐的人的是宮女,所以并沒有墊桌和茶具,座位上墊著厚厚的棉絮,看起來十分適合長途跋涉,小而精致。
相對封閉的空間讓靈兒覺得自在了許多,外面的內(nèi)監(jiān)還在扯著嗓子照著名單一個一個領(lǐng)人,生怕漏掉了誰,現(xiàn)在她壯著膽子把小窗簾拉開一條縫,等待著的宮女排著長長的隊伍,這可比在屋內(nèi)受訓(xùn)的人多多了。
大約如同孫姑姑所說,附近郡縣的仕家女子都要匯集在這里習(xí)禮,而后再一同入宮。
靈兒冷眼瞧著這些一板一眼,除了外貌有所不同以外,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刻出來的,這時胡姨他們已經(jīng)悄然地把院里出來的人和其他真正的宮女混在了一起。
那么這其中真正的仕家小姐才真夠可憐,可憐他們父親的官職不高,又不甚有門路,雖讓她們順理成章地當(dāng)了十幾年小姐,但他們始終躲不過這入宮為宮女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