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人,在水一方。
公孫樹把酒含在嘴巴里,然后慢慢地咽下去了。有些酒,入口辛辣,還沒有到胃里,已經(jīng)嗆到你的眼淚流了出來;而有些人,你還沒有觸摸到,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已經(jīng)牽腸掛肚,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睡。在年幼的公孫樹的記憶里,從懸崖下墜落下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死了。醒來睜開眼,恍恍惚惚地看見了一個少女,她臉上待著白色的薄棉紗,正在認真地幫自己清理身上的傷口。
“你......是誰?”少年公孫樹緊張地要躲開女孩伸過來的手,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動彈不了。難道自己......他嘗試著去活動四肢,發(fā)現(xiàn)像一塊石頭一樣沒有反應(yīng)。他閉上眼睛,眼淚忍不住淌了下來。
“我現(xiàn)在給你止血,不然你很快因為流血過多而死。”蒙面女孩淡淡地說著,還是繼續(xù)清理公孫樹滿身的傷口。
“多謝姑娘,但是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公孫樹哽咽住了.......父親已經(jīng)死了,如今自己又變成這副德性,往后漫漫人生,無依無靠活著也是個累贅,活著沒有什么盼頭!越是這么想著,他就越是覺得絕望。
“活著很難,死去很容易。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輕易地死去,而不愿努力地活著。我是看到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著你的父親,想著你估計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所以拼命地去救你。如果你不想活下去了,那么就當(dāng)我那么努力地挽回你的生命,徒勞了罷?!迸⒌穆曇舯葎偛庞辛诵┢鸱脑捳Z里多了幾分溫柔。她低著頭,公孫樹隱約地看見了她黑黑的的睫毛下,流下了淚,無聲無息......
“姑娘我......”公孫樹有些語塞,他想著自己與這個女孩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地救自己,他想不出個所以然。難道她是父親的仇家派來靠近自己的?可是沒有必要,她完全現(xiàn)在馬上殺了自己,永絕后患。那是為什么??墒强匆娝y過的樣子,公孫樹又覺得自己的猜忌顯得狹隘和卑鄙。
“我現(xiàn)在的醫(yī)術(shù)救不了你,只有我的師父瀟駿有辦法?!迸⑤p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又輕輕地笑了,似乎察覺到了公孫樹內(nèi)心的想法。,放心吧,你對我沒有什么用,這些麻煩的事情我向來也不做?!?p> .......
“師弟!師弟!”獨孤信使勁搖了搖正在發(fā)呆的公孫樹。
公孫樹才驚覺自己走神了,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笑嘻嘻地對獨孤信說,“師兄,剛才說到哪里了?”
獨孤信嗔怪地說,“說到你在打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在茶館遇到的神秘白衣女子!”
公孫樹酒入愁腸,不免嘆了口氣?!捌鋵嵃滓屡铀齻円恢备櫟氖悄侨汗俦?,而且等待一個時機殺掉全部的人。官兵之所以這么匆忙地趕路,是因為在逃命,只有逃進了京城,對那些官兵來說才是最安全的?!?p> “所以,你是故意去找上官大人麻煩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她們計劃得逞?!豹毠滦畔氲竭@里恍然大悟,他還奇怪為什么一向做事有分寸的師弟怎么變得這么沒有分寸。
“也不全是!”公孫樹走到了門口,看見外面天色將晚,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兩只手哈了口氣,搓著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慵懶地神了個懶腰,“上官大人在大街上這樣誤傷平民老百姓,我也想好好捉弄一下她?!?p> “你!好吧!”獨孤信無奈地搖搖頭。管他呢,好在事情暫時得到了解決,上官大人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府邸里。想到了這件事,獨孤信大聲叫了仆人,“來人?。 ?p> “公子?!币粋€男仆匆匆地跑了過來。
“趕緊去看看上官大人醒來沒?”
“是!”
仆人后腳剛走,公孫樹突然一拍自己的腦門,“哎呀,壞了,上官大人現(xiàn)在在你的府邸,她們正好可以悄無聲息地殺掉他,而把罪名嫁禍于你,壞了!”
獨孤信也是一身冷汗,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趕緊直奔上官大人的房間。當(dāng)他們趕到上官大人的院子里時,發(fā)現(xiàn)來得太晚了。房間的門早已打開,仆人被打昏在地上,床上空空如也。
“追!”公孫樹蹲下來發(fā)現(xiàn)了雪地上的腳印,咬著牙說道。他不擔(dān)心上官這個賊官怎么樣,他擔(dān)心的是她,她倘若殺了朝廷的人,那么這件事情她可能就會被卷進來了。他不想讓她卷進來。
夜幕降臨,天空黑了下來,雪下得更大了。近了,近了,越來越靠近那些腳印了。她們不是一個人......還好不是一個人,公孫樹送了一口氣。就在他最靠近那些腳步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腳印在一個小巷子消失了。
寒夜里傳來了清幽的簫聲,凄涼,婉轉(zhuǎn),如泣如訴。公孫樹緩緩地抬頭看見了站在屋子上吹簫的她。白衣勝雪,清冷如霜,長發(fā)飄飄,背影瀟瀟。他的眼睛有些模糊,慣性地從懷里掏了一壺酒,喝了一大口。今夜的酒如此的烈,以至于他的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好酒!”公孫樹痛快地喊了一聲,剛趕到的獨孤信用手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心想這家伙看見美女就挪不動步了。
“師弟,人呢,跟丟了?”公孫樹只是笑著搖搖頭。
獨孤信順著公孫樹的目光看見了屋頂上那個神秘又迷人的白色背影,清冷的月光罩著她的衣袂飄飄,也勾勒出了她絕妙的身姿。簫聲由婉轉(zhuǎn),變成平訴,然后漸漸地趨于緩和,一陣寒風(fēng)吹來,簫聲也戛然而止。白衣女子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兩位公子可是要追回上官那個狗賊?”她淡淡地問著。
“在下獨孤信,敢問姑娘為何抓了上官大人?”獨孤信優(yōu)雅地拱了拱手。
“獨孤公子,久仰。我為何抓了上官老賊,輪不到你來問我,我花落做事情向來有自己的道理?!迸永涞恼Z氣里多了幾分堅毅。
獨孤信從小見慣了名門小姐,貴胄千金的知書達禮,以及她們低眉順眼的樣子,如今被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這么對待,突然不知如何招架。
“花落姑娘,久仰?!惫珜O樹把酒壺系在了腰間,然后鄭重地作了作揖,“不知姑娘可否允許我上去和你交談?”
花落身子一顫,右手握緊了竹簫,暗自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