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您選的哪一邊？”許幀畢恭畢敬的問道。
正準備出門的張讓回頭冷眼一瞥，只留下他呆立原地。既然幫董太后，為何張讓還要去見何皇后呢？何皇后還愿意見張讓呢？他們應(yīng)該是水火不容的兩方才對。不過張讓救過何皇后的命，何皇后把妹妹嫁給了張讓的養(yǎng)子，兩人關(guān)系千絲萬縷。但是何進敢暗殺蹇碩，張讓應(yīng)該明白其中的含義才對。
許幀想的頭痛，索性不想了。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從即將問斬的階下囚變成了董太后身邊的紅人，從太平教的羅漢變成了剿匪的將軍。他還想知道的是，為何張讓相信他，敢于將鎮(zhèn)壓起義軍的重任交給自己？他就不怕失敗了嗎？或者張讓根本就不在乎戰(zhàn)爭的勝利，他只在乎權(quán)利是否握在他的手上。他終究只是一個短視的太監(jiān)而已。
想到此，他向門外宮女詢問了雪蟬姑娘的住處，也許只有她才能解答自己所有的疑問。
從太監(jiān)處走到雪蟬居住的偏殿并不太遠。說是偏殿也只是一間兩進的小房子。里屋是臥室，外屋接待客人。好在屋外松柏林立，非常幽靜。走進臥室，雪蟬正坐在八仙桌旁看書。屋內(nèi)暖爐燒的很旺，比較溫暖。
見是他來，雪蟬才放下書，冷冷問道：“許太監(jiān)所來何事？”
許幀忙苦笑著回答：“別取笑我了，雪蟬姑娘?！?p> 他像剛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抱拳行禮：“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雪蟬這才莞爾一笑，擺擺纖纖玉手。然后命身邊唯一的丫鬟去御膳房拿點小吃來。
“現(xiàn)在御膳房應(yīng)該沒吃的了。”丫鬟為難的回道。
“你就說皇上一會就來?！?p> 丫鬟這才高興的走了。
“現(xiàn)在沒人了?！毖┫s又笑道。
“再次謝謝你的救命之恩?！?p> “你說...我這是第幾次救你了？”雪蟬大大的雙眼忽閃忽閃。
許幀想起昨天的事：“兩次......我會救你出去的?！?p> “救我？”雪蟬用手帕捂住嘴巴笑道：“你都自顧不暇了。算了，反正救你的人也不是我，是你未過門的媳婦?！?p> “蔡文姬？”
雪蟬又笑了起來，說道：“難道你還有好幾個未過門的媳婦？”
這樣愛開玩笑的雪蟬是許幀之前很難想象的。難道說之前的冷冰冰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一種偽裝，她是真的把自己當朋友了，所以才能在自己面前這么肆無忌憚。這讓許幀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怎么會想到聯(lián)系你？”許幀冷靜下來問了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問題。蔡文姬和雪蟬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雪蟬這才斂住笑容，嚴肅的回道：“因為她和我都是太平教人。是她第一時間將你被捕的消息告訴了洛陽的許舵主，你該好好謝謝人家?！?p> 許幀驚的只能呆呆的看著雪蟬，半天才說出話來：“你們都是......你早知道我是太平教人？”
雪蟬點了點頭：“估計蔡文姬也知道?！?p> 雪蟬這才將營救的事情說了一遍。首先讓雪蟬成為董太后的自己人。這好辦，由于雪蟬特別受靈帝寵愛，自然就是何皇后的眼中釘。那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董太后還是很懂的。然后因為最近突然賊寇四起，有巴郡蠻人叛亂；有葛陂太平教人叛亂；有青州、徐州的太平教人重新集結(jié)，搶劫周圍郡縣；有涼州賊王國圍陳倉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更有林可兒率眾攻克遼東郡和遼西郡，氣勢洶洶，直逼漁陽......國家正是用兵之時，恰好董太后的侄子董重也想帶兵前去，不過董太后擔心董重會戰(zhàn)死沙場，這時許幀也許能當個替死鬼也說不定。
許幀聽后久久不能平靜，原來這里面有如此多的門道。他最好是能幫董重打贏戰(zhàn)爭，這樣還能回來，否則就真的是替死鬼了。
“許舵主這盤棋下得好大啊?！痹S幀嘆道。
雪蟬笑道：“這只是董太后的一廂情愿。許舵主命你我在出發(fā)前殺死皇帝?！?p>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許幀忙說道:“慢慢說，讓我緩緩。這真的是太讓人意外了?！?p> 雪蟬又笑道：“許舵主說你知道這個計劃的?！?p> “我是知道，只是......”許幀欲言又止，他怎么能說他知道靈帝明年五月就會駕崩呢？
雪蟬對他的反應(yīng)毫不在意:“只是什么？你如果不想去做，也沒什么，我也不想去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只想離開這里，過普通人的生活，即使放棄榮華富貴?！?p> 許幀當然記得，他寬慰道：“不用逃離，等到我們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天國，你就可以真正的自由自在了?！?p> 雪蟬很勉強的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只要有人，只要是國家，怎么可能人人平等？許舵主知道我的秘密，他會一直威脅我，直到我死。”
許幀驚呆了，連聲問道：“這是真的？你去留香院，你接近皇上，都是許舵主一手安排的？”
許幀抱頭嘆道：“我以為你是為了實現(xiàn)太平天國的夢想而犧牲的。”
雪蟬大笑起來，比哭還讓人難受。她沒有哭，而是努力笑著，說道：“想當年，我也是金枝玉葉，怎么會愿意淪落到此。后來父親犯事，罪及九族，我因為正好在父親朋友家讀書而免遭災(zāi)禍。不過，人生就是這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真不如當時死了算了。我父親朋友就是許舵主，他一直威脅我。我還是太軟弱、太怕死了?！?p> 許幀心中五味雜陳，怒罵道：“許舵主干這落井下石的事，不怕天打雷劈嗎？這也不符合太平教的教義啊?！?p> 但是許幀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道：“令尊可是冀州刺史王芬？”
雪蟬心神晃動了一會，她的眼神在一剎那間有了少女的柔和，但是很快被看破世事的冷漠取代。她說的非常隨意，好像在談?wù)搫e人家的事情。她尷尬的笑笑，說：“聽到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是上輩子的事情?！?p> 許幀非常心痛，一直看著雪蟬，說不出話來。
雪蟬笑了笑說：“大家都以為我死了，一旦許舵主向朝廷告發(fā)，我走到哪里都會被抓回來處死。除非我毀容，以另一種身份生活......”
“太平教攻入洛陽就是你自由之時?！霸S幀堅定的說道。
雪蟬輕輕擺了擺手，真誠的笑道：“有許公子這句話我已經(jīng)知足了?！?p> 隨即她又咬住嘴唇，拿著白絲手帕的右手緊緊握著，堅定的說道：“我決定按自己的心意而活，也不愿意活在恐懼中，就算馬上去死也可以。我要扶搖直上九萬里?！?p> 其實許幀知道為了達到目標，有時需要犧牲。以前軍師老者就常常說他太善良了，曹操也這么說過，甚至還說他失敗的原因就是太善良了。這一直是他非常在意的地方，善良究竟好不好？如果只論成敗，似乎許舵主的所作所為更接近成功一些。只是這種成功是他想要的嗎？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雪蟬的話將他拉回現(xiàn)實，他忙答道：“非常好，很多男人都沒有你這個勇氣和覺悟。不過，我覺得咱們可緩一緩，可以先答應(yīng)許舵主，再從長計議。我覺得我可以帶你安全的離開洛陽，不用隱姓埋名，不用容顏盡毀。”
雪蟬聽后直點頭：“許公子，我現(xiàn)在只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