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走投無路
米林格話一說出口就后悔了，這只是他靈光乍現(xiàn)想到的一種可能性，剛才情不自禁地就說出來了，其中的可能性都沒來得及考慮。
“不，呃...那個，怎么說呢...我有了一個推測......”
“東方人就是賓翰？”
正在跟他通話的，是芬寧家族第二子——或者應(yīng)該說長子——格拉米斯·芬寧。
芬寧家族下任家主，二十人議會的成員，才能在精英云集的塔蘭西亞當中也是出類拔萃......
跟那個因疏忽大意而被一個低級武奴殺死的埃爾多·芬寧不同，格拉米斯有著相當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雖然同樣是大師頭銜，但其實力卻是那些學(xué)院派出身的心高氣傲之輩所無法比擬的。
此時，他的聲音非常平淡，甚至有些冷漠，似乎并不在意剛才米林格跟他說話時沒用敬語這一細節(jié)，語氣中也沒有那種好不容易接到寶貴消息時應(yīng)有的急迫感，但卻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米林格感覺得到，這個人不喜歡別人反駁他。
仔細思考了一下，他小心地開口：“......那是我推測出的一種可能性......”
“盡量快?！?p> “是......”
米林格盡量簡短地敘述，但格拉米斯只聽了個開頭就說道：“......不可能，沒有任何一種手段能夠長時間地改變一個人的相貌、體態(tài)，還有聲音?！?p> “可能是召喚術(shù)......”
“那么，是誰的能力？比索？還是賓翰——或者按你說的，那個秦沖？這種能力的作用機理是什么？讓人腦子里憑空出現(xiàn)關(guān)于一個世界甚至包括其中語言文字的消息？”
“不不不，大師，我猜測秦沖確實是從異大陸來的，只是偽裝成了一個叫賓翰的武奴......”
“從弗達之盾哪里要來的，關(guān)于賓翰的全部資料我都已經(jīng)看了至少三遍了，他確實是存在的。你的說法若要成立，除非布雷爾一家為了隱藏秦沖的身份，特意花高價去弗達之盾買來一個武奴，然后殺掉，再用召喚術(shù)把秦沖偽裝成一個差不多的樣子?！?p> 米林格沉默了。
“‘大師，那邊......’”
“‘我很快過去?！?p> 共振石那邊傳來一些雜音，那是格拉米斯在跟別人說話。
“你的表現(xiàn)很差勁，米林格?！彼坪跏墙淮炅艘恍┦虑?，格拉米斯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跟維恩分開，放棄重要的線索，反而追蹤那個東方人...這我不管，情形本來就該交由你們自己來判斷。但是，這段時間，你的成果僅僅是做出了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證據(jù)，甚至有些荒謬的推測么？”
米林格一激靈，他趕忙說道：“大師，我承認，剛才的話是有些欠考慮了。但是，我可以證明，東方人和賓翰一定是有著重要的聯(lián)系的?！?p> “說，給你一分鐘。”
“大師，請多給我一些時間......”
格拉米斯冷冰冰地回復(fù)：“就一分鐘。”
一分鐘？一分鐘怎么把他的推測中包含的全部邏輯完整地敘述？但是，如果不這樣，就必須拿出證據(jù)，可他沒有證據(jù)......
米林格僅僅在腦中進行了兩秒的思想運動，就下定了決心。
格拉米斯現(xiàn)在對他的印象極差，若要挽回，只有取得成果；而取得成果的手段只有一個，那就是抓住東方人，直接向他逼問。
他必須取得行動許可。
“大師，我有證據(jù)，能夠證明東方人和賓翰有聯(lián)系。”
“說吧?！?p> 米林格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我找到了秦沖和賓翰的書信往來?！?p> 米林格說完，等待著格拉米斯的回應(yīng)，然而，那邊卻安靜了下來。
兩秒之后，格拉米斯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米林格的錯覺，他的聲音好像稍稍放緩了：“你看過東方人寫的書么？那本《大孤山伯爵》？”
“呃，看...看過?！?p> 米林格被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弄得有些忐忑，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上。
“從個人的角度說，我很喜歡那本書。
“一個人，花費十數(shù)年的時間，不擇手段地復(fù)仇......這個決心我也有，而且只會比他更強...米林格，我要讓你知道，我可以容忍你偶爾的失敗，精靈的壽命很長，有的是時間去彌補；哪怕花費十年，二十年，為了復(fù)仇，芬寧家族在所不惜。
“但是我不會容忍欺騙，沒有人能夠欺騙我，米林格·芬寧，在你再次開口前，最好記得這點——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找到證據(jù)了么？”
格拉米斯的一番話讓米林格已經(jīng)下定的決心差點動搖，他忍不住去想自己這個決定究竟對不對？
但是再想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話已經(jīng)說了出去，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是真的，我可以現(xiàn)在就讀給您聽，然后，隨便您怎么反復(fù)詢問我關(guān)于這幾封信的細節(jié)都可以。”
“別跟我玩這種小把戲。我問你，你說的是秦沖跟賓翰的書信往來對么？”
“是的?！?p> “用的是什么語言？”
“通用語?！?p> “可是根據(jù)我掌握的消息，賓翰并不識字。”
“那可能是他的偽裝，也可能他來到布雷爾家族之后學(xué)習(xí)的，當然，也不能排除是比索·布雷爾在以賓翰的名義寫信?！?p> “一個弗達之盾的武奴想要識字？你是否太小看朔爾·弗達建立的組織了？至于比索·布雷爾，昨天維恩才剛剛跟我通過消息，他在亞羅曼城附近，幾乎要抓住比索了。隔著這么遠，比索怎么和秦沖通信？”
米林格的額頭上微微沁出了汗珠。
“大師，請相信我，我的手上真的有秦沖和疑似賓翰的人的通信，內(nèi)容是......”
“那么你一開始為什么說秦沖就是賓翰？”
“那是我做出的另一種推測，畢竟那信可能是秦沖出于某些目的偽造的...不過，不管真相如何，都能證明秦沖絕對是重要人物?！?p> 許可！他必須拿到許可！
“一分鐘到了?！?p> 格拉米斯那沒什么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就暫且相信你的說法——拿出那幾封信來，然后你就能拿到想要的許可了。放心去干，出了事情，我去跟薔薇商會說?！?p> “拿...拿信出來？可是大師，就算拿出來......”
“你是想說我也看不到？”
不是共振石里傳出來的聲音，這聲音就出現(xiàn)在他耳邊。
格拉米斯的身影出現(xiàn)了，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現(xiàn)在我看到你了，信呢？”
米林格目瞪口呆地看著格拉米斯的影像，汗如雨下。
“魔力共振”系魔法中最高級的應(yīng)用，在自己周圍一小部分區(qū)域利用魔法力場的共振模擬出目標區(qū)域的影像，同時將自己周圍的影像投影過去，利用兩個力場的共振來進行遠距離交流。
“大...大師...我......”
這種事情正常來講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薩魯爾距離塔蘭西亞非常遠，普通的共振石都無法作用這么遠的距離，更別提精靈使用的魔法了。
但是，因為他手上的這塊特殊共振石，格拉米斯和他的精神連接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個隱藏在遙遠黑暗中的靶子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點幾可忽略不計的亮光，而頂級的弓箭手就能憑借這點亮光發(fā)出一箭，并準確地命中靶心。
“你沒有，對么？”
格拉米斯沒有生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米林格·芬寧，你究竟撒了多少謊？”
“不，大師......”
“你的任務(wù)被取消了?！?p> 格拉米斯切斷了與他的聯(lián)系，米林格雙膝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他今天太失態(tài)了——不，用失態(tài)已經(jīng)無法形容了，是徹底的失敗。
格拉米斯太強大了，強大到僅僅是與他進行精神聯(lián)絡(luò)，周圍的魔法力場都會傳來那種讓人無法忽略的壓迫感。
這需要對“魔力共振”系法術(shù)具有相當高的造詣，才有可能做到這種事；但可怕的是，格拉米斯可能都不是刻意的。
家族或許會另外派人來，或許會繼續(xù)對東方人的調(diào)查，但這一切都跟他沒關(guān)系了。
從格拉米斯給他造成的壓迫之中慢慢恢復(fù)過來之后，米林格握緊了拳頭。
他現(xiàn)在有些理解蒙塔洛和澳格沁了。
“必須抓住東方人...這是我最后的機會?！?p> 沒有了家族的許可，這也就代表他需要獨自面對薔薇商會和薩魯爾；一旦失敗了，他將得不到任何來自家族的庇護。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