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佛前立賭初顯露
普性聽他此話心下奇怪，問道：“老衲久聞‘潮月塢’的海滄神劍李良?xì)J大俠近年來調(diào)教了一個武藝超群的弟子，“萬里神龍，一棍震東南”的名號，老衲雖身處深寺，也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俞施主說的賭注是什么意思？還請明示告之?！?p> 俞大猷答道：“嘿嘿，承蒙江湖弟兄抬愛送的在下一二虛名雅號，哪有什么神龍不神龍的，看我這長相烏龍還差不多，我這幾年多生事端，惹惱了師尊，他老人家已經(jīng)閉門不見我一年了。
我這賭注簡單的很，我一個人依次與少林的諸位高手們比試三場較量武藝，比試內(nèi)容由貴派決定，三場中只要有一場在下輸了，就算是輸了賭局，在下即刻下山，并將多年苦心編寫的秘笈《劍經(jīng)》贈予少林寺作為藏品，但若是在下僥幸三場無一落敗，請大師們允許在下一個人在少林寺的藏經(jīng)閣內(nèi)呆上兩個時辰，還勞煩普性大師請出貴派方丈大師普從神僧來?！?p> 眾僧聽到他這般言論，均是不忿，上門請教這般無禮也就罷了，還自作主張立下賭注，妄圖進(jìn)入本寺重要禁地。
這藏經(jīng)閣乃是少林寺第一要所，內(nèi)里佛法典籍、少林紀(jì)史、弟子名冊、內(nèi)功心法、拳腳棍棒無所不有，除了方丈主持等有地位的高僧，連本門弟子沒有首肯都不得擅自入內(nèi)，這人好大口氣，張口就要一個人進(jìn)藏經(jīng)閣，江湖之上不入流的劍譜拳譜多得是，大街上隨便一個拉車趕驢的車夫也號稱學(xué)過幾招拳腳，他的這本秘笈便能有什么稀罕的。
眾人皆擺好架勢準(zhǔn)備將俞大猷趕走，只是礙于他武功高強(qiáng)，沒有弟子敢貪功獨上，只待住持一聲號令，大家一擁而上將他打走。
普性聽完這話也面無動容緩緩道：“俞施主莫怪，此番賭局恕老衲不能答應(yīng)，出家人習(xí)武不過意在強(qiáng)身健體用以修行感悟佛法，本就是沙門末技，至于與人爭斗、研習(xí)克敵制勝甚至那殺人的法門卻非我等修業(yè)，這藏經(jīng)閣乃是我門圣地，無我方丈師兄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如今我方丈師兄正在閉關(guān)修行精研佛法，自然是不能出來答應(yīng)的。施主的《劍經(jīng)》確實是當(dāng)世高技，但出家人豈能覬覦他人之寶，這秘籍何去何從施主自行決定便是。施主若是想求佛祈愿，我令弟子引你前去，賭局之事確實不妥?！毖哉Z緩而有禮，字字深沉震懾，足見內(nèi)力深厚。
他是得道高僧，俞大猷今天這番行為對少林極是不敬，若是換了尋常江湖門派，一眾人等早一擁而上把他大卸八塊了，普性現(xiàn)在依然能以禮相待，大顯高僧風(fēng)范。俞大猷心下佩服，此人江湖上號稱“不氣和尚”，武功雖不登峰造極身份卻能排少林四圣之首，“普”字輩的高僧里除了少林方丈普從外眾僧皆以他為尊，果然名不虛傳。
俞大猷本想通過一番大鬧，給少林派一個下馬威，激令他們盛怒之下答應(yīng)賭局，誰曾想普性受此不敬還如此持重，這一下他陷入窘境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現(xiàn)在走了折了面子不說，想要再來少林寺可就難了，那心中的大事也做不成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行激將強(qiáng)行用武逼著他們答應(yīng)賭局。
想到這里當(dāng)下說道：“人言少林乃是天下武學(xué)之宗，武功登峰造極者比比皆是，我則看不然，貴派自達(dá)摩祖師之后沒有人繼承他老人家的絕世武功也就罷了，如今怎么連膽氣也沒有了，想不會是這達(dá)摩祖師本身就是言過其實吧，若是如此那少林派也沒有什么好怕的，這藏經(jīng)閣我徑直進(jìn)去便是！”
眾僧聽他這話都已按耐不住，江湖上過招戰(zhàn)前尋釁對手乃是常事，但辱沒師門尊長卻是羞辱至極，幾個年輕弟子都早已經(jīng)火冒三丈，普性再是大度聽他這般言語也再不能容忍，厲聲道：“眾弟子，送客?！?p> 幾個年輕弟子聽到住持法旨一下馬上搶出，手持武生棍直掃俞大猷，一個廣字輩弟子身法最快，普性話音剛落已經(jīng)沖到俞大猷近前，他是普性大師的弟子，看師父被人責(zé)難早已經(jīng)怒火中燒，起身一躍，施展少林風(fēng)波棍法，居高臨下一招“江上漁釣”朝著俞大猷斜劈了下來，少林弟子斷不殺生，是以少林功夫以“制人”為先，多擊打人之關(guān)節(jié)穴道，少會致人要害死命。
他這一劈迅猛無比，旨在一招內(nèi)打到俞大猷的肩峰，將其右肩關(guān)節(jié)震下以致脫臼，既不傷其性命又好給他一點教訓(xùn)殺殺他的威風(fēng)。這一招“快、準(zhǔn)、巧”，是少林風(fēng)波棍的絕招，這少林弟子多年寒暑苦練這一絕招很是厲害，被他打脫肩膀的師兄弟不計其數(shù)。
剎那間那棍身已到俞大猷右肩分寸之內(nèi)，眾家?guī)熜值芏家褱?zhǔn)備齊身喝彩，哪知俞大猷身子迅雷般向后斜撤開來，竟然避開了這一棍，這少林弟子本已自信志在必得，是以全身力道已經(jīng)壓在棍上，可他絕跡沒有料到武棍已經(jīng)到了這般距離俞大猷還能躲開，順勢之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他正想回身再擊，忽覺右肩一陣吃痛，手中無力連棍棒都抓不住掉在地上，頓時感覺右臂已經(jīng)脫臼了。原來俞大猷有心炫技，故意在棍子已到肩膀毫厘之間再行躲避，那少林弟子身法一亂，他輕輕向后一躍，右手持棍依樣畫葫蘆使了一招“江上漁釣”打在對方的肩峰上，將他臂膀震脫。
旁邊也沖上來的幾位少林弟子大驚失色，看他這一招之下便知此人武功高于自己太多，單人獨上必定拿他不下只有一起而上才有勝機(jī)，各自重整腳步。
八名弟子將俞大猷圍在中間，同門弟子所學(xué)武功同系同枝，雖然沒有事先安排臨敵人之時卻自成陣法井序有條，彼此使了一個眼色一時之下同時出招，四名間隔而站的弟子掃絆俞大猷的下盤，另四名弟子劈打他的前胸肩背，每一人招式皆有不同，如此群攻之下少有人能抵擋。
眾僧判斷這一擊之下就算不能打敗對手，至少也能將他打得防守自保，需知雙方交手之時一方若使強(qiáng)招，應(yīng)對一方為保穩(wěn)妥必然先行防守而后伺機(jī)反擊，可俞大猷鐵棍一橫身子凌空一轉(zhuǎn)避開了眾僧同擊，同時又是一招“江上漁釣”，眾僧只覺得眼前人影一花手背劇痛，他一招之間竟然將八名少林好手的武棍一起打落。
俞大猷哈哈一笑道：“我本以為少林是皆是高手，今日一見大失所望，連祖師爺?shù)恼鎮(zhèn)鞫紒G了?！庇岽箝嗌钪袢杖羰谴驓埓騻幻倭值茏?，那自己的賭局是絕對做不了了，手下便還留有余地，打落眾人武器后就不再逼近。
普性見狀知道此人非同小可，非得集眾人之力才能取勝，只聽他一聲令下：“布陣！”，三十六名弟子齊聲應(yīng)答沖了出來將俞大猷圍住，每六個一組而站，分別持在俞大猷的西北、正北、東北、東南、正南、西南方位將其圍住。
此陣乃是少林第一大陣“六道降魔陣”，俞大猷識得此陣知道只要稍有疏忽便即時落敗，當(dāng)下不敢怠慢半扎馬步雙手持棍，他心想：“早聽師父說此陣極為玄妙，要想破陣必須集中一點先破一道，六道陣便能順勢瓦解，待我先攻一位試探一下陣法威力?！敝饕庖欢ó?dāng)即疾沖，施展師傳絕學(xué)“一字齊眉棍法”，一招“漫天飛雨”直點面前的“天道”位，這一招乃是快招形如飛雨，同時擊點十?dāng)?shù)次令敵人躲避不及。
那“天道”位六名弟子也不是弱手，“欲界天”、“色界天”處各四名弟子將棍交錯橫欄以作防守，“無色界天”處兩名弟子舉棍迎擊，擋下了這一招。
“人道”、“阿修羅道”位一十二名弟子也馬上跟上左右兩邊一齊掃來，俞大猷向后一躍，橫劈一招“平沙落雁”架開了兩處攻勢，忽聽斜后方“畜生道”、“地獄道”位的敵人棍勢已經(jīng)到了。
他迅猛翻轉(zhuǎn)身體鐵棍上下兩點震開“地獄道”位弟子，足下連踢出三腳，兩下踢在“畜生道”位兩位弟子身上，最后一下踢到一位弟子棍上，借勢又是一躍直落在“餓鬼道”位弟子處。
六名弟子同時出棍直取俞大猷胸膛，俞大猷初見此陣連戰(zhàn)五位稍感吃力，情急之下兵行險招竟不躲避，以快打快迎著敵勢便一招“追風(fēng)馳電”疾點了進(jìn)去，正中“外障”處一名弟子胸膛將他打出丈余，自己憑著后座力道向后翻騰又到了“阿修羅道”位弟子近前，掄起鐵棍纏斗起來。
少林眾弟子看此人幾乎足不著地在六位游走持斗，以一敵多還打傷了幾名弟子，雖然此人來者不善但見到他武功如此高強(qiáng)，心中都暗暗贊嘆。
俞大猷在陣中眾僧人激斗了一碗茶功夫，正在酣處忽然一人高聲道：“施主請住手！少林弟子也不許再進(jìn)招了！”聲音低沉撼人，雙方正到緊要之處突然停手，同時向后一架都感到雙手一震，俞大猷內(nèi)力深厚沒什么影響，卻又輕傷了幾名少林弟子。
俞大猷回頭一望，只見一老僧緩緩走來，白須白眉卻神采飛揚，容貌慈祥寬厚眼波如炬，身材微胖健碩步伐穩(wěn)重好似一尊活佛，定是少林方丈普從神僧。俞大猷行走江湖早就聽聞他的名號素來敬佩便不敢太過張狂，上前行禮并將此番來意和所設(shè)賭局又說給了普從。
眾僧經(jīng)歷剛才種種皆氣憤不過，都一起前后高喊：“方丈比吧！我們少林派還能怕他一個江湖草莽嗎！”“方丈！我們少林派百年榮耀豈能受他藐視”。
普從心中糾結(jié)，今日若是不答應(yīng)賭局，自己的名聲掃地沒關(guān)系，但少林派在江湖上可就抬不起頭了，少林乃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門正派，武林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幾大門派強(qiáng)鄰環(huán)伺，時刻盼著這“武學(xué)正宗”登高跌重，而今日少林被一個年輕人玩弄經(jīng)幢、譏諷師門、棍打弟子羞辱至此，恐怕少林以后便不能在武林中獨占鰲頭。
剛才看此人武藝，知道想要將他生擒后教訓(xùn)一頓斷無可能，想要打倒他需使殺招，可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縱然殺了他也免不了眾弟子死傷慘重，眼下并無他法，眾弟子又怒火難平高聲簇?fù)?，連四位師弟也輕輕點頭示意，普從心下一決道：“好，我少林應(yīng)此賭局，愿意領(lǐng)教施主的高招比試三場。”
俞大猷聽言大喜，他年輕氣盛自恃武功卓絕天下少有敵手，只要對方答允自己就有把握獲勝，笑道：“普從神僧果然好氣度，那就依在下所說，三場中在下只要有一場落敗便是輸了，客隨主便，這第一場比試內(nèi)容請神僧決定！”
普從自信少林武功絕不輸人，自己與四位師弟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有目共睹，絕不至于三場全部落敗，回答道：“俞施主既然讓老衲決定，我便恭敬不如從命，我看施主適才與我門下弟子所布六道伏魔陣激斗一番未分勝負(fù)，這第一場比試便是請施主再斗陣法，這比試不設(shè)時限但中不能停，施主今日破得就是今日得勝，明日破得就是明日得勝，我少林弟子絕不輪番替換補陣。”
眾人聽得他這話明白深意，表面上是讓俞大猷全力破陣不必?fù)?dān)心時間，借此顯示大門派的風(fēng)度，實則吩咐弟子可量行拖延，就算俞大猷鏖戰(zhàn)破陣，那剩下的兩場比試也必輸無疑。
俞大猷也深知其意，這普從神僧非但佛法精深，臨敵交手也是有勇有謀頗有韜略。但?？谝严聰嗖荒芨模娙松倘逗靡煌巴型掗熖幈仍?。
來到中庭雙方擺好架勢，少林為顯公平三十六名弟子一個不換。俞大猷率先出手，先搶攻受傷人數(shù)最多“餓鬼道”位眾弟子，他心意已定，必要聚力一點攻其一處破其一道，他的方法無錯但是每一出擊旁邊五道位弟子馬上斜攻，他雖然棍法卓絕卻也分身乏術(shù)，難以一處單攻。
陣中弟子攻勢猛烈，一時之間他被逼的只能退守，眾弟子以消耗對手為主步步緊逼不留余地卻也不見殺招，雙方纏斗一起不分勝負(fù)，棍風(fēng)凌厲落葉齊飛。
兩百招之后俞大猷對此陣法已有了解，這六道又作六趣，佛家認(rèn)為世間眾生因為生前行善作惡各自不同而有業(yè)報受身，所受福報大小不同死后有六個去處便是六道。三善道：天道、阿修羅道、人道；三惡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六道各司其職各不相同，這陣中六個道位也是各不相同。
“阿修羅道”、“人道”為主戰(zhàn)位，降魔除惡勢不可擋，“天道”、“地獄道”為策應(yīng)位，一邊清亮浮欲緩緩而來一邊阿鼻無間摧枯拉朽，“畜生道”為襲擾位，忽隱忽現(xiàn)鉤撻絆攪施以騷擾侵襲，“餓鬼道”為擒拿位，三障待發(fā)不動聲色出奇制勝。每一道位的六名弟子又是各司其職自成六道。
俞大猷心知若是激斗下去，陣中弟子全是“廣”、“宗”低輩僧人武藝參差不齊內(nèi)功尚欠，自己憑著內(nèi)力深厚早晚能破此陣，但那時內(nèi)力大耗，“少林四圣”一旦出手自己再無勝算，自己的棍法雖然精深，但是這“六道降魔陣”也是玄妙無窮，以巧破巧非一日之功，以棍法一個個打傷陣中弟子也是下策，心下拿定主意運起強(qiáng)力。
他一躍避開面前“阿修羅道”位弟子猛攻，雙手持棍運起平生力道一招“橫掃千軍”大大逼退了六道弟子，隨后將鐵棍往天上一拋，一展身法馬上搶出沖到最薄弱的“畜生道”位弟子前，眾人萬料不到此時他居敢丟棄武器舍身前沖，一時之間大驚失色。
但看他左手一掌拍出，掌風(fēng)呼嘯拂起他下身衣襟，六人正要舉棍破敵，只覺得面前忽然一陣排山倒海之勢洶涌而來，身子一震面龐痛苦猙獰難以呼吸，不自覺的退后幾步，還沒反應(yīng)過來，俞大猷緊跟上來身后右拳一緊，眉間鎖緊，施展自創(chuàng)絕技“虎將攝龍拳”，一招“虎踞龍盤”渾然打出，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