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鄭之囿這些日子也很難熬,可是他分得清孰輕孰重,本來他也想趁夜深人靜的時候來萱芷殿看看她,哪怕她已熟睡,可是還是怕功虧一簣,在父皇那邊也不好交代,自己的心里也有些過不去。便干靠著,死撐著。
今天下了雪,雪勢很是祥瑞。鄭之囿想著:這應(yīng)當(dāng)是凌霄來齊國見到的第一場雪,南國小女子的心情應(yīng)該會略好些吧。他便獨自一人前來遠遠地瞧上一瞧。
鄭之囿先在內(nèi)書房里轉(zhuǎn)了一圈,這里不見了箏,還有幾本話本不見了,好些書的位置稍稍挪動了,鄭之囿的心略略放下,便出門,見墻根的雪還很完整,仆役并沒掃動,便抬腳踩了上去。
此情此景,他的心還是很平靜的,邊走,腦海中邊浮現(xiàn)著墻里邊那女子的音容舉止,哼哼,“多情反被無情惱”么,分明是多情的很惱,癡情的更惱。
耳邊倏地響起那女子的尖叫:“好個促狹的丫頭,不知道雪是涼的么,嚇了我一跳?!编嵵笮π?,心想:小丫鬟敢捉弄主母,這筆賬本宮記下了。不多時便傳來了竇嬤嬤的聲音,鄭之囿在心里肯定:不愧是本宮的人,知道本宮想干什么?!澳銉蓚€丫頭在胡鬧什么,娘娘玉體金貴非常,將來還要為太子誕育皇嗣,若有差池,誰能擔(dān)待?!?p> 聽兩個小丫鬟大氣也不敢出,估計是呆呆地垂頭立在那里,等候發(fā)落。竇嬤嬤快速走來又說:“愣在這干什么,還不快回去備上熱姜茶,溫好水,待娘娘沐浴。”小丫頭便飛快地走了。
“娘娘,老奴扶您回去吧?!?p> “不急,嬤嬤別擔(dān)心,咱們慢慢走走,說說話。”
“娘娘請說,別悶壞了身子?!?p> “你說,卞國是不是做了什么損傷了兩國利益的事,而讓殿下厭煩我了?!?p> “殿下不是那樣的人,娘娘是娘娘,卞國是卞國,娘娘又不曾為母國做了什么,殿下心明眼亮,一定不會混為一談的。”
“可是我這心里真是不安寧,前些日子,你說太子忙,有機密事情要處理,之后殿下又與臣僚們議事不絕,還從不踏足內(nèi)院。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讓殿下如此?!?p> “娘娘快別多心,思慮過甚于體內(nèi)津液最是有損。”
“嬤嬤也想想,肯定是卞國的事情,只怕,殿下也因此厭棄我了?!?p> “好娘娘,天色不早了,身子別凍透了,回屋吧?!?p> 接著就是一串嘆息。
鄭之囿慶幸自己做的圈套成功地將這個小女子套住了,又欣慰自己還是很了解她的,聽著院子里人聲寂寂,他趕緊用腳將自己留在雪上的足跡給湮滅了。
這幾天,鄭之囿繼續(xù)拘著這些臣僚,臣僚們的爭執(zhí)由屋內(nèi)到屋外,并且辯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內(nèi)院里的墻邊也能隱約聽見。
這天,凌霄見好些個下人都在那里聽墻角,便也好奇地走過去,下人們見主母到來,一個個瑟瑟地縮緊了脖子,垂了手,弓著身子悄悄地走開了。凌霄貼近墻壁,那邊的聲音不甚清晰,但能辨識出“卞國和劉氏怎么怎么了,北齊極為不滿。”
凌霄的心一下子糾住了,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是夜,凌霄顧不得鄭之囿的告誡,來到外書房,竇弘趕緊行禮并行攔阻。凌霄無奈,便立在階下。
書房內(nèi),燭光熒熒,馨黃的一片,外面聽不見什么聲音,可是依稀能看到有人站起來捋著胡須侃侃而談,有的似乎激憤地伸出手指指點蒼穹,有的揮手,有的握拳……凌霄的心好似大河水流進了無底洞,無影無蹤,難起波瀾。她看向南方,淚光點點。
一旁的竇弘見她立在那里,兩肩瘦削,身量單薄,面色寂寥,說不出的傷感哀怨。一陣風(fēng)來,撩起她的發(fā)絲,黏在了淚水沾濕的臉頰上。“娘娘稍等,屬下這就前去通傳。”
竇弘站在門口,遲疑了一陣,抬手輕輕地敲了敲。
一會兒,門扉上現(xiàn)出一個身影,由遠及近,由模糊而漸漸清晰,輪廓分明,王冠束發(fā)。
凌霄不由地上前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