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訪周老

　　“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剛坐下，周教授便急切地問道。

　　“她過得挺好的，”許如清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今天再次登門拜訪也是因為這個事兒，那天我終于聯系上了她，跟她說了這事?！?p>　　周教授認真地聽著，坐在沙發(fā)上的身體都有些微微前傾。

　　“她說，這錢她不能收，還說麻煩我再跑一趟，都給您送來?！痹S如清如實轉達說道。

　　“這……”一時間許如清面前的這位已經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陷入了沉默，半響老人終于回過神來，再次問道，“許先生是如何聯系上的她呢？不知能否方便告知?！?p>　　許如清一聽變爽快的說道，“當然當然，說來也挺逗得，本來我給她打電話，一直被她當成電話詐騙，”說到這老許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

　　周老聽了也是一樂，示意許如清繼續(xù)說下去。

　　“結果昨天我有一個聚會，去的路上是我朋友接我那人也是明大畢業(yè)的，還聊到她了，”想到宋毅南昨天的表現，老許又是一陣好笑，“結果您猜怎么著，我這朋友竟然是關陶陶以前的對象?！?p>　　周道遠聽到這里情緒突然有些波動。關陶陶當年和化學系的大才子在一起的事，他和化學系的主任聊天時多少也會說說。至于那個人，八年前出事之后，周道遠還和他單獨見過一次，應該是叫，宋…宋什么來著。

　　許如清見老人的反應便繼續(xù)說道，“這還沒完呢，后來我倆到了酒店，才發(fā)現那一桌人里，竟然，就有關陶陶?！?p>　　聽到這，周道遠確實是真的沒有想到。只見老人端著茶杯的手從微微顫抖到不得不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因為情緒過于激動還沒有控制好力道，一下子發(fā)出“咣”的一聲。

　　老許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周教授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他連忙試圖安撫老人的情緒，只可惜老人現在哪顧得上這些。

　　周道遠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了，他抓著許如清的手臂激動的問“她現在可好，在做什么？她身體可還好？”

　　許如清被這一系列而反映弄懵了，也不知該先回答那個問題，只好說道，“周，周教授，您慢慢問我，我都不知道該先答什么了。”

　　周道遠這時也自知失態(tài)，輕咳了一下整理好情緒，重新開口，“你見到她，可如今狀態(tài)可還好？”

　　“還可以吧，就是我說引用了她的論文時情緒很激動，”許如清不敢怠慢，如是說道，“還有您說要把您那份稿酬也給她時，她情緒也挺激動地說什么都不收?！?p>　　聽了這話，老人心中愈發(fā)不是滋味，關陶陶這些反應背后蘊藏的意義，許如清不能理解，包子叔他們不能理解，甚至連宋毅南都不是全部理解，但是周道遠明白。

　　周道遠知道關陶陶那孩子之所以聽了自己的論文被引用時會有那么大的反應，是因為她高興，她打從心眼里就喜歡考古，只可惜那篇論文是她第一篇學術論文，也是最后一篇。那種自己一直以來的理想破滅，珍惜的事業(yè)還未起步便已終結的苦楚，老人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完全做到切身體會。

　　大概是覺得自己永遠無法再曾經的理想上有所發(fā)展了，唯一的論文卻突然被人引用了一下，就像在寒冬中劃亮了一根小火柴，即使火光微弱，即使片刻之后又會消失不見，但仍然能帶來一絲的光明。而這一絲的光明，足矣溫暖一次關陶陶苦楚的內心，足矣讓她感動落淚。

　　“她是怕收了兩份稿酬，我就會覺得她日子真的過得不好了吧？不想讓我擔心?！敝芾蠌淖约旱乃季w中抽離出來，回到現實世界，開口道。

　　“哈哈，看來您還真是了解她，”許如清一聽也是表示贊同，“另外她還說了這些年都沒回去看您，心里過意不去，她那稿酬就權當是一點微薄心意。”

　　“她現在在做什么？真的過的好么？”周教授沉吟片刻問道。

　　“哦，這個啊，她也沒說要保密，那我應該可以說吧，”老許嘀咕了一句，答道，“她現在在一個網絡文學城當作家呢，就是在網站里當網絡寫手，寫小說?！币娭芙淌谝粫r有些迷惑，許如清便多介紹了兩遍。

　　“她現在在網站上也是很有名氣的作家了，所以生活肯定是不錯的，這點您真的不必擔心?！?p>　　聽到這兒，老人才真正慢慢放下心來，轉念又想到“你剛剛說有一個一起的朋友是她之前的男朋友？”

　　“哦，您說老宋啊，”許如清接到，“他以前是明大化學系的，怎么了么您也認識？”

　　“他們現在怎么樣了？”周道遠試探著措辭，問道。

　　許如清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答了，“這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那個樣子應該是已經分手很久了吧，昨天也真是湊巧了?！?p>　　“欸，這樣啊……”周老的語氣滿是遺憾，他喃喃道，“這兩個孩子也是命不好，可說實話，他們都是好孩子啊，都是好孩子?！?p>　　許如清聽得似懂非懂，但自己一個外人也是不好多打聽，便沒再接話。

　　“那，這錢也送到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如果沒什么事兒我就不再打擾您老了?！痹S如清從沙發(fā)上起身要走，周道遠客套了兩句便也起身來送他。

　　走到門口，許如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說道，“您瞧哦我這記性，關陶陶還讓我?guī)€話跟您——”

　　周道遠一聽，也顧不上什么其他，急切地問道?！八f什么？”

　　“她說以后有空來看您。”許如清和和氣氣笑呵呵的說完。

　　周道遠一時又有些動容，不禁又輕嘆了句，“好孩子啊，好孩子，可惜了…….”，回過神見許如清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只好無奈的笑笑，“我上了年紀，許先生不要見怪，在此感激你?！?p>　　許如清表示理解，便想周教授告辭離開了。

　　這一邊，關上門的周道遠，卻陷入了回憶的漩渦。

　　那個記憶中活潑開朗的小女孩，第一次自我介紹時說從小就喜歡考古的小女孩；那個因為老師說一句有用，就偷抄了化學系課表蹭課的勤奮學生；那個考古隊實習面試時說，不怕吃苦可以把她當牲口用的堅定的語氣。

　　這些點點滴滴，都又從老人的腦海里翻涌出來。只是，可惜了……

　　如果他沒有聽錯，剛剛那位許先生說，關陶陶以后有空回來看自己。

　　周道遠心里微微泛起一絲喜悅，她沒有怨恨自己當時做出的決策么？她還肯再次見到自己這個沒能保護的學生的老師啊。

　　老人在心里想著，手邊放著的他在許如清來之前看到一半的書，久久沒有再被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