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門熟路闖進自己書房的正順帝,楚長錚只是抬了一下眼皮,順手把桌上的一堆東西掃進手邊的小匣子里,慢慢悠悠地說了句:“臣不知道皇上駕道,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正順帝揮手,把屋內(nèi)伺候的人叫起,除了留下他的心腹胡全,其它人下人一并打發(fā)了出去,才不滿地瞪著楚長錚:“是朕沒打招呼就來了,也是朕沒等下人通知,你不知,沒有遠迎,自然無錯?!?p> 但是你都看到我了,好歹站起來行個禮意思意思一下?。?p> 似乎猜到了正順帝后半截沒有說出來的話,楚長錚扶著桌角就要起身行禮,正順帝剛剛還滿腹的牢騷,瞬間消失一空,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楚長錚往椅子上一壓,埋怨地道:“動什么動,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身子骨都軟得跟面條兒似的?!?p> 誰敢相信,眼前這被他一巴掌就壓下去的人,曾是十幾年前能以一抵百,還面不紅氣不喘的勇將?
不過,好歹他現(xiàn)在人是醒的,而不是像以前,幾乎每天都是在半昏半迷之中,難得有一個清醒的時辰,更別提像現(xiàn)在這樣下床了。
想到這兒,他的鼻子都有些泛酸。
他認得楚長錚的時候,還是個沒有親政的少年君主,楚長錚也只是一個家族棄子,兩人卻在江南地界因一伙山匪相識,只不過他是那個賭氣離家被綁的倒霉肥羊,而楚長錚卻是那個砸了整個山寨的英雄。
與心腹失散,一無所有,又無處可去的他只得硬著頭皮跟了楚長錚整整一個月,兩人也由最初的彼此瞧不上,變成了好友。
他回到皇宮之后,也是借用了與楚長錚閑時得到的一些提醒,利擊破了重臣們的利益聯(lián)盟,收回了皇權。就在他準備向楚長錚亮明身份,并召他入朝施于重用,楚長錚生擒敵國首領的戰(zhàn)報就送到了他的龍案上。
后來的歲月里,楚長錚是他最倚重的重臣,也是他最忠心的將軍。
當楚長錚的戰(zhàn)功已到封無可封、功高蓋主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心生了提防;可是還沒等他想好要如何對待楚長錚,楚長錚卻因妻子之死,傷心過頭引發(fā)了舊疾一病不起。
剛開始,他不以為然,覺得楚長錚是聰明的急流勇退,他也樂意給這個顏面。
可是時間一久,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只是一位王爺,還是一位可以依賴的良師善友,以及于最忠心的支柱。
當他到王府想和楚長錚再來一次抵足長談,把一切說開的時候,才知曉楚長錚原本就因連年征戰(zhàn)殺戮過多損了福壽,加上命中旺他的寧氏去世,才導致楚長錚的整個身體迅速的落敗,甚至一天大半時間都會陷入昏迷之中。數(shù)十位太醫(yī)還一致說楚長錚極有可能不會活到四十。
那個時候起,他才知道自己錯怪了楚長錚。
楚長錚明明知道自己殺弒過重會有什么后果,依舊替他徹底掃平了邊疆的隱患;可是他明明知道不少人明里暗里給寧氏難堪卻放之任之,甚至想等到寧氏離開后,給楚長錚換一個他覺得妥當?shù)耐蹂?p> 生心悔意之后,他就不惜余力的想要給楚長錚再找到了和寧氏一樣命格的妻子,給楚長錚添福添壽。
沒想到,他堅持不懈的努力,還終于成功的找到了一個與長錚命格相和女子。
在皇上的催促下,楚長錚吃了兩粒人參養(yǎng)榮丸。他靠坐在椅背上,不客氣地問道:“皇上,可是邊疆又有部落不安份了?”
正順帝的臉有些燥得慌。
這幾年,休養(yǎng)生息的東遼部落恢復了元氣,又打聽到楚長錚一直沒有康復,就又蠢蠢欲動了起來,他也派人鎮(zhèn)壓了幾次,可是每次都贏得非常的辛苦。后來還是楚長錚清醒的時候,推薦了幾員將領,又強撐著制定了一些戰(zhàn)略,才把那些部落重新壓制了下來。
他更加明白大興朝是缺不得楚長錚的!
他忙擺手,還有些不悅:“沒有。怎么,沒有戰(zhàn)事,朕就不能看你了?”
他每次遇上難題和困擾的時候就會來一趟,只是他過來的時候不能每次都正好碰到楚長錚是清醒狀態(tài)。他也舍不得讓人用灌猛藥損傷身體的法子把楚長錚喚醒陪他說話。
“哦?”楚長錚不客氣的挑了眉,滿口明顯的不信。
正順帝更加胸悶,但不惱。
在楚長錚并不知道他身份之前,他們之間就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再彼此身份說穿之后,他忙著朝政,楚長錚忙著在邊城打戰(zhàn),兩人根本就沒有見面的機會,更別提煮茶談心了。唯一聯(lián)系的旨意和折子,也因為要經(jīng)一些人的手,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心寫些友人的言語。
倒是楚長錚病倒后兩人見面,楚長錚跟以前一樣對他,還時不時憋屈他幾句,他不僅覺得熟悉,而且還感覺到了幾分親切,就更加不會在意。
他氣呼呼地解釋道:“就算以前朕來得少,那也是朕怕打擾你休養(yǎng),沒事才不來的。但是逢年過節(jié)的,以及朕得了些好東西,哪次不是先挑最好的送到你這里來?”
他對自己親娘,也沒這么好過。
楚長錚倒是坦然的點頭承認:“這倒是,拖皇上您的福,臣這倒是什么也不缺?!?p> 沒等正順帝再乘勝追擊,他眼皮兒一挑:“那今天,皇上來做什么,祝賀我的新婚大喜的賞賜昨天應該就已送過來了??偛恢劣诮裉炷饬宋姨嫱蹂埛獾恼圩?,就親自登府,好免了我家王妃進宮謝恩的辛勞吧?!?p> 看著他就差沒指著自己的鼻尖,說自己就是看來戲的,正順帝又心塞了。
他一拍案幾,指著楚長錚的鼻子就罵:“怎么,你心疼了?要不是朕這些年替你張羅,你能娶到這位新王妃嗎?現(xiàn)在這是新婦進了門,就準備甩把朕這媒人過墻了?”
“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你那新王妃是個什么模樣的女子,能將你這石頭磨出的心都軟化成了一江春水!”
說了,他還挑眉故意沖道:“朕聽說,昨兒那姑娘為了抗婚,還跳了井!可見……人家這是不愿嫁你啊!”
一句話成功讓楚長錚黑了臉,正順帝瞬間就如吃了人參果,神清氣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