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方非凡第一次在童語面前發(fā)怒，這甚至是方非凡的妻子去世后，他第一次如此的情緒激動。
童語不斷地?fù)u頭，淚水從她的眼眶滑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來找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看不起我……就像我不可能求丁旗幫我一樣……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釋，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可憐，我害怕看到你會用同情的目光看我……”
“那現(xiàn)在呢？你為什么又來找我了？”方非凡朝著童語走了兩步，他看著童語面頰上布滿淚水，心里一陣難受。
“我不該來找你的……可是除了你，我再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找誰了。在上?？焖哪?，我沒有交到任何一個朋友，我難受的時候連一個能傾訴的朋友都沒有?！?p> “你如果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又為什么要故意說那些話？”方非凡走到童語面前，他隨手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著童語的淚水。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還隨身帶著手帕？”
“不要扯開話題，回答我?！?p> 童語望著方非凡，她帶著哭腔說道：“我當(dāng)然可以裝作和之前一樣，可我不想騙你，我說那些話就是想要讓你知道，這兩年在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p> “所以你是在向我抱怨，這兩年你過得有多么……”方非凡嘆了口氣，斟酌過后用了“不堪”兩個字。
“這太矛盾了童語，你說過不想讓人同情你，可你講述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讓人同情？即便你很排斥別人這么看你，可我依舊要表明，我同情你的遭遇，但同情遠(yuǎn)遠(yuǎn)不夠！你說的每個字，都讓我感覺到內(nèi)疚和后悔！我如果不是在意旁人的目光，在意自己的面子以及你和我之間的年齡差距，在意你或許會毫不留情地拒絕我，早在兩年前，在丁旗和你認(rèn)識的那一晚，我就應(yīng)該告訴你我對你的感受。”
童語根本不記得那一晚方非凡也在，她當(dāng)時沉浸在和丁旗的一見鐘情當(dāng)中，根本沒有留意到，在彼時彼刻，還有一個男人，也對她產(chǎn)生了相同的情感。
童語望著方非凡，震驚而謹(jǐn)慎地問道：“我可以理解為，你現(xiàn)在是向我告白嗎？”
“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狈椒欠搽m然這么說，但他并不后悔把這一切說出了口，“我當(dāng)然知道我和你之間是不可能的，我這么說，只是想讓你明白我為什么愿意資質(zhì)你，不是因為我想得到你，僅僅只是因為，我希望你永遠(yuǎn)都能像那一晚一樣?！?p> 像那一晚一樣不被旁人所影響，不必承受任何壓力，只需要靜靜聽著自己喜歡的音樂，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沉浸在愛和溫暖之中，享受著無與倫比的歡愉。
“你不可能那么無私，沒有人可以這么無私?！?p> “童語，只是錢而已，當(dāng)錢成為上漲的數(shù)字時，你就會清楚，失去一些數(shù)字換來在意的人快樂，這是很值得的事情，和無私?jīng)]有任何關(guān)系，我只是想讓你高興?！?p> 這兩年，童語經(jīng)歷了很多男人，其中不乏及其擅長甜言蜜語的男人，但方非凡今天說的話，卻是唯一一個觸動她內(nèi)心的人。
“只是想讓我高興？”童語的淚水一直順著臉頰滑落，此時的笑容在淚水映襯下特別像是無助的小女孩，她的妝已經(jīng)哭花了，不斷抽泣著說道，“為什么……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即便知道我這兩年做了什么，你為什么還要對我這么好？”
“這不是考試，哪里會有什么答案。”方非凡的手帕已經(jīng)濕了大半，他走回書桌前，拿來一包餐巾紙，抽了幾張出來，童語拿過餐巾紙，靠在門旁邊。
“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丑?！辈徒砑埳蠝I水伴著眼影、睫毛膏，童語可以想象自己此時狼狽的樣子。
“你覺得自己丑，那還有誰可以覺得自己美。去洗個熱水澡吧，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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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語很久沒有這樣泡澡了，浴室里溫?zé)岬乃?，很容易讓人放松下來，她卸掉了妝，光潔白皙的皮膚沐浴在濕潤的水汽里，卸下了外在的偽裝，她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
方非凡豐富了人招待童語，很快，客房就被收拾了出來，睡衣、洗漱用品之類的東西也都由人送進(jìn)來，放在了浴室的外間。方非凡是個很周到的男人，他手下的人同樣如此。
童語換上睡衣出來，在自己的房里坐了一會兒，出門去找方非凡。方非凡就坐在二樓的客廳，茶幾上放著酒和牛奶。
“是想喝酒還是牛奶。”
童語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牛奶，方非凡已經(jīng)遞了牛奶過來。童語接過牛奶，坐到了方非凡身旁。
“我以為你已經(jīng)睡了?！?p> “你洗澡的時間可真是夠長的?！狈椒欠部戳丝赐Z，童語不施粉黛的樣子和兩年前沒有多少區(qū)別。
“我以為你已經(jīng)睡了?！笨焓c了，也到了睡覺的時間。
“我想和你聊聊?！?p> 童語往沙發(fā)角落移了過去，背后靠在沙發(fā)邊上，雙腳盤了上去，動作慵懶卻透出別樣的嬌媚。方非凡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這么隨意，看了她半天，沒有說話。
“不是聊天嗎？我不喜歡坐的太拘謹(jǐn)，方總是覺得，我應(yīng)該淑女一些？”
“我只是突然有些看不明白，兩年前的你，剛剛的你還有現(xiàn)在的你，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都是我，也都不是我，來上海的這幾年，我每天都過得很壓抑。”童語喝了口牛奶，舔了舔自己唇邊的奶漬，“不只是在上海，其實我一直過得都很壓抑?！?p>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不知道該怎么和別人相處，好在不喜歡說話只是安靜的學(xué)習(xí)也很難招惹到別人。來上海上學(xué)，是我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村子里的人沒有不羨慕我的，他們都覺得這樣的機(jī)會應(yīng)該給男孩，即便我的成績遠(yuǎn)遠(yuǎn)好過第二名，遠(yuǎn)遠(yuǎn)好過那些男生，他們也都認(rèn)為我不配得到這樣的機(jī)會?！?p> “我一直以為我的父母是不太會表達(dá)愛的父母，他們受生活壓迫，沒有太多精力去愛自己的孩子，直到我弟弟的出生，我才明白并不是這樣的，他們也可以像別的父母一樣那么無私地愛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