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君子
“好。”妃詠低聲呢喃著,目光迷離,仿若那清冷如謫仙一身月白衣的國師大人已然回了眸,銀白的面具微冷,卻是對著她歡笑著,眉眼間皆是寵溺之意。她的嘴角便是不由自主的上翹著,眼神中亦是帶了羞怯之意。一瞬間,好似灰蒙蒙的宮墻也泛著點點的熒光之色,好似帶了些冰冷的風(fēng),亦是溫和了不少。
仿佛之前的那些抄家流放,為人奴的不甘怨恨,那曾經(jīng)獨自角落舔舐傷口的日子,都成了過往云煙。她身邊的,所在乎的,就單單只是國師大人一人而已了。
真好。
當(dāng)真是好。
國師對著她笑了,真好。
國師怕是永久也不會記得起,當(dāng)初那個在行人如織中,被他扶了一把險些摔倒的少女對他日日思念,而在在燈火璀璨不夜天,仿佛一切暗淡,已然是成了少女心中唯一的光,曜于一切的存在,夜夜入夢,不可追。
哪怕是最后家族中落,她亦是入宮做了這低等的宮人,她依舊是不認命,那夢里縈繞的身影仿若更加的清晰了起來。神祇一般的人物怎是這等如瘋子一般的宮女可以小心靠近了的。
一念到這宮女瘋癲般的出現(xiàn)在梨園,出現(xiàn)在國師的身邊,可與他添茶,可為他束發(fā),可為他紅袖添香。她的心底里就是無限的恨意,如漫了的水,縈繞著讓她窒息。而這已經(jīng)盈滿的水再也不會回的去了,除非將這水徹底的蒸發(fā)。要了,這所謂溫炆姑娘的命。要了,她的,命。
這般的女子,只是會污了國師的眼的,亦是會給著國師污了名聲。這樣的女子,在國師身邊,她也配?!
“妃詠?”那個宮女瞧著妃詠好似入魔了一般,定定地瞧著那溫炆姑娘適才走過的地方,眼神有些陰鶩,亦是讓她心下
有些顫抖,她想到了一個可能,便是低聲的喚著。
他們這些奴婢都想得是什么,可都是走不脫主子們的眼睛的。再算計,又是能夠算計到哪里去。前幾朝也是有著一位極為受寵的妃子,是從這宮人上位的,可結(jié)局如何?不過是被皇上厭棄,最終落得一個香消玉殞的下場罷了。沒有家族的支撐,便是決定了日后被厭棄的結(jié)局。
哪怕是那些高門貴族之女尚且都會有著失寵一日,更何況與前朝并未有著絲毫關(guān)系的一個奴婢了。
等到皇上走了那寵愛的心思,沒有家族的后臺,就是一只紙捻著的老虎了,在這宮中可不就是成了眾人皆可欺的對象了。明著的,斗不過,暗中的,哪里可防。
權(quán)勢,也是惑人的東西,可是一旦被蠱惑了,便是永久都出不得了的。她呀,還不如是平淡的活著呢,好生的做著奴婢,好生的出宮嫁人,了此一生而已。年年宮中都是有著幾個壞事兒的,她可不愿著這壞事兒的人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邊,也是攪擾著自己的。
可這妃詠,是她最為要好的,她不想這般看著她走進了漩渦里,再也出不來。
她在這宮里久了,那些想烏鴉成金鳳凰的人決計是不在少數(shù)的??赏闪说牟皇墙瘌P凰,不過是鎏金罷了,早晚也是要風(fēng)化的。她雖是慧不高,卻也是在這低矮的塵土泥地里翻滾著的,世道人心,往往是比那些高宅大院里的小姐們看的通透幾分的。
爬的越高,摔得越慘。那些從云端跌落的,怕是她們這些最為低等的奴才也是瞧不上的?;⒙淦疥柋蝗?,大抵就是如此了。人們瞧不上那些得到過又是失去的人,或許只是因為曾經(jīng)仰望過,如今更想要俯視了的吧。
可妃詠心底涌起了從未有過的欣喜和歡樂。
她想要在顧煙波的身邊,哪怕就只是他身邊的一個婢女也可。顧煙波就是她的一切,那些平平淡淡的,一眼就是可以望到頭的生活,她不想要。她要的,也從來不是那些平庸的無才之人,在這個年紀(jì)她已然見過了驚艷了的公子,又怎的再度甘愿重歸平淡呢。
人年少時,大抵都不應(yīng)當(dāng)遇到那些太過驚艷的人吧,遇到了除非以后余生相守與他,要么,這之后日子便是苦苦沉溺與回憶之中,再也不可自拔了。
妃詠此刻,心中早已一片的空白,只是剩下那一個清冷的背影。為了顧煙波,她甘愿一切都去放棄了的,大抵這就是所謂的執(zhí)念了。可為了達了這目的,她的眼神微暗,都需從長計議。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夠了,這些過程便是最為不需要的,重要的則是這結(jié)局而已。
“還是早些將這處宮道收拾好了的,這幾日總管太監(jiān)總是催的緊的?!蹦菍m女有些餓抱怨的說著,便是搖了搖看著已經(jīng)是木然樣子的妃詠。
妃詠從自己的思量中出了來,雖是如今一身粗布麻衣,卻有些傲然的揚了揚自己的下巴。手中雖是再次的執(zhí)起了臟污不堪的布條,可心下早已不同。
如木頭人一般的將那臟污的布條又是放到已經(jīng)染了臟污變的不再清澈的水中,晃了晃,這水便是變得越發(fā)的黑沉不堪,手上也是染了不少的渣滓。那一雙曾經(jīng)用來奏琴寫字的素白雙手,也不過是幾月如今卻也是不可看了。
瞧著日光下,她在污水中倒映的臉,妃詠攸爾便是勾了唇角。
做著良人的日子,倒也是難忍的很。平淡如水的日子,她妃詠過的夠了。
妃詠忽的覺得,心口涌上了一股痛意然后就是極為灼熱的燃燒之感,她便是將那布條再度的沉入已經(jīng)算的是臟污不堪的水桶里,又是取了一旁的清水浣洗了手,就是去了一個角落,掀了里衣瞧著,不知何時這鎖骨之處,生出了如水滴一般清透的冰藍色胎記一般的東西。她沾了沾清水指尖去撫了撫,卻是絲毫不可掉。
邊是撫著,她便是越發(fā)的皺了眉頭,眉眼惑然。
這是,何物?
而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赤玥正是百無聊賴翻閱著之前白琉璣所留給他的《君依聞記》,他本是極為不喜這些所謂旁門左道的術(shù)法,可偏生在白琉璣走之前,丟給他了這樣一本記載了許多偏頭術(shù)法的書冊。說著什么偏頭術(shù)法,這里也不過就是旁門左道的東西而已,且是是那種只沾了皮毛的旁門左道。拖著腮,赤色的長袖在案幾上來回的摩挲著,要不是這案幾向來是干凈的,怕是就如此染了不少的灰塵。
“水靈術(shù)?”正是拖著腮的赤玥忽的就是眼前一亮。
其實這書冊說是術(shù)法,旁門左道的東西,卻也是不知為何,雖是說著術(shù)法,而這之間夾雜了許多的說書人才會是去講著的各種故事,如同折子戲一般,不過折子戲是假,而這里面的所謂故事,他亦是不知真假。
這書冊原也是放在藏書閣中的,可以入了藏書閣的書冊大抵都是孤本了。
想來,這書冊中所說之事,多半都是為真了。
而這段記載了水靈術(shù)的故事,卻是格外的叫人側(c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