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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嬌:國師笑一個

水至清,則無魚

帝姬嬌:國師笑一個 峰玉公子 7306 2019-03-19 21:19:53

    他既然是做不到對于世人的大愛,那便是舍棄一切,修著這無情便是。

  世間獨自一人,凄婉蒼涼?不,他只是覺得幾分的恣意。

  獨自一人,亦是未嘗不好。

  之前那個依稀的夢境。竹林中的少年少女,不過也是一場夢罷了,夢醒時分,夢中一切,均是鏡花水月,撈不到,打不開。最終,不過一場空罷了。

  忽的,他就是覺著這身邊氣息有著幾分的不同。

  梨園的結界,并非是什么好破的,卻也不是那般的難。不過平日里,不會有著人或者妖邪不要命的入了這梨園的。

  “師兄?!边@一聲喚,顧煙波便是睜開了眸子,瀲滟著的,均是無情的冷凝。

  “我早已說過,你我,不再有著半分關聯(lián)?!鳖櫉煵ɡ渎暤恼f著,無半分輕易。那雙眸子里,依舊是死寂沉沉。他向來,都是不愿與人多有牽扯的。

  此次出關之后,便是更加無情。哪里,還是會有著牽扯的。

  “師兄,當年,是你對不對。滄苼哪里是有著這般的能力,可以躲過了天下第一修真大派的絞殺?!睖嫫佉簧硪蠹t衣衫,青絲用著赤色發(fā)帶半挽起,自顧自的坐到了榻子一旁的案幾處,自己添著茶水,一時間,清潤的茶香,溢滿出了滿室。

  顧煙波沒有言語,只是唇角緊緊的抿著。

  滄苼看了一眼仍舊在這榻子上打坐,一身清冷氣的顧煙波,微微笑著。

  師兄啊,總是這般。

  瞧著面上清冷,實則骨子里是何等的溫潤。

  為著她,受著這般多的苦痛??伤瑓s是不知不覺的受著這好,還在暗處私私的痛著心。

  若非是,若非是當初曲水寒將這一切告知了她。

  她仍舊便是這云里霧里之中,這些年頭,她竟是從未念過為何天機門從未派出過人對她進行絞殺。對著私自出了天機門的弟子,唯一等著他們的,便是這消弭術法并是灰飛煙滅之痛。

  可她啊,總是這般的癡傻。

  痛著,恨著,竟也是忘了這一層。

  忘記了當初,到底是為何,為何不會死在天機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鳖櫉煵ɡ渎暤恼f著。好似當初那鮮血淋漓的少年,并不是他一般。

  若是之前,顧煙波是決計不會接了這個話的??伤麉s是念著,明日他便是要入關了,入關之后,這世間的種種皆是與他無干了。修的無情道,日后只會越發(fā)的無情,知道最后,入了神界。真真的與著這世間無了分毫關聯(lián)。

  “師兄,到底為何?你到底為何要把滄苼推走?”滄苼再也不可以忍耐下去了,她忍得時辰夠久的了。

  她走到了顧煙波打坐的榻子邊,就這么站著。

  和著淡綠色紗窗外的月光,瞧著風光霽月的顧煙波,一動,不動。

  月下,他們的影子交疊著,好似纏綿,永生不離。

  她的印象里,顧煙波一直都是那個半夜和月折梨花的少年郎,一身月白衣,風度天下無雙。

  只是她忘了,人,都是會變得。他們會學著長大,并學會遺忘。

  少年的情誼,最終不過是成了泛黃的紙張,偶爾念起來,微微笑著,便是如此了。沒有人愿得去追逐一片已經流走的時光。流走了,不再指尖的,都是過往。

  過往種種,或許都是成了走馬燈的一幀,月下,燈暖,卻也僅此而已。

  “滄苼,你還記的走馬燈么?”顧煙波忽的就是沒頭沒尾的說了這么一句。依舊冷寒的聲音,卻是叫滄苼心下暖著。

  “當然,自然記得。那年我們下山游歷,亦是去瞧見過的。”滄苼說著話,帶著十分的急切。好似只有這般,她才是可以與顧煙波一起回望,一起凝看當初的歲月。

  “走馬燈好看,卻也不過一瞬罷了。滄苼,之前的歲月,便是將它瞧成那走馬燈一般,只消靜靜的瞧著,不好么?”隔著一層月白的銀紗,顧煙波幾分溫潤的瞧著滄苼,說出口的,卻是怎樣清冷的話。

  “只消靜靜的瞧著?”滄苼靜默的念著顧煙波說著的話。

  褐色的眸子漸漸的血紅了起來,周身的氣息亦是多了幾分的涌動。

  “顧煙波,修的無情道,當真就是如此無情了么。”滄苼隔著月白的銀紗,靜靜的瞧著這榻子上的男子。

  這是她,此生唯一的執(zhí)念。

  無情道,當真,無情。

  她恍然間似乎是明白了青衫的話,人生,不過就是如此。拿的起了,就要學會放下。

  “師兄,無論何時,你依舊是我的師兄。你修的是無情道,可我不是。我愿得費道重修,亦是不過因的世上有著一個師兄。師兄,最后一次當我是你師妹,此次入關,讓我護法吧。你若是趕我,我亦是不會走了的。我的術法,你是知曉的。令人令子加上胡沉沨和赤玥,全都不是我的對手的。”滄苼說著,眼里幾分的迷蒙,卻是忽的笑開了,如三月的春花,妖冶的叫人移不開眼去。

  顧煙波瞧著銀紗后的一身殷紅衣衫,竟是不知曉要說些什么去。

  人,大抵都是有著自己的執(zhí)念的。

  若是如此,可以教滄苼放下,便是如此罷了。

  之前,他若是知曉了滄苼的性子,是決計不會留了她在身邊的。人,最難控制了的,不過就是這情之一字。

  拿起,勘破,卻是難得放下。

  滄苼說完這句話,便是離了開。如青煙一般離去,仿若從未來過一般。房閣門開著,滾入了一番的清風,把這輕紗滾了起來,搖曳著,如夢,如幻。

  顧煙波就這般冷冷的瞧著滄苼離去,彼時月正圓,月色正濃時,梨花清風下滾著,卷著梨花和月,別樣的清雅。

  仿似又回到那時,少女一身的冷寒,卻是仍舊癡癡的伴著他,瞧著這冰冷的夜色和新開的梨花。

  怎樣,都是回不去了。

  從注定修了這無情道時刻起,一切,就都沒有重來的機會。

  逍遙的大愛,他始終做不到。

  那便是叫他一人在自己的地方,清冷著,無情罷了。

  滄苼走著,夜色有些冷,許是有些風沙起,竟是叫她迷了眼。當一行清淚落了下,才是叫人知曉什么叫做心碎,什么叫做心驚。

  無情道,到底都是無情吧。

  她可廢道重修,但顧煙波不能。

  顧煙波是那般驕傲的一個人,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日顧煙波廢道重修,那該是得了多大的迫殺啊。

  廢道,哪里是這般的容易。

  若非是當初師尊將她的術法廢了,她又怎的會重新修道。廢了之前的苦心而下的修為,說是重新開始,卻也不是重新開始。

  重修,不止是將自己之前的道所修下的術法全部消弭,更是要將自己之前的血脈廢掉。若非當初她遇見了白琉璣,有著白琉璣的看護與護法,怕是早就經脈盡斷而亡了。

  是以,她不可,亦是不愿顧煙波廢道重修。

  但,那就就只得瞧著顧煙波隨著術法的精進,越發(fā)離得她遠了,越發(fā)的無情起來。她就只可留著之前的所謂回憶,慢慢的消弭掉之前所謂的情誼,然后,在這世間沉迷著。

  活得久了,有的時辰,并不是什么極好的事情,就像她一般。

  年歲越長,瞧著那銅鏡里亙古不變的一張臉,她總是有著幾分的冷意。

  厭惡,膩味。

  守著西鏡,大抵就是她如今活下去的依靠了吧。人生在世,總是要有著些什么信仰。顧煙波是她的信仰,西鏡亦是。若非是當初的西鏡,就不會有今日的滄苼。

  殷紅色的衣袖一揚,在上方卷著殷紅的旋兒。

  不消多時,她就已然是上了這梨園最為高的一枝梨樹岔子,在這臥著,一眼就是可以望的見著顧煙波的房閣子。透著淡淡的昏黃色,那是之前她點上的一盞燈。

  顧煙波一向不喜燈盞,是以這燈,竟是許久不曾用著的。

  他說,當年的夜,染了一地的血,而燈盞太暗,明月太明,叫人瞧不清,恍然間竟是以為地上一片的朱紅色墨汁罷了。少年說著這話的時辰,眉眼清冷,眸子是亙古不變的冰寒,好似這件事,不是他身上的,而是不知何時在這書冊子上瞧見的一般。

  當時,她就覺得,這少年,冰冷的厲害。

  時日久了,他們亦是漸漸的熟稔起來。

  隨著術法的精進,她發(fā)覺少年開始越發(fā)的冷情和冰冷,他的身上漸次的竟是瞧不見一絲的煙火氣。若非是這日光下的身影子,她幾乎都是要以為他已然是羽化之身了。

  無情道,修的無情,人亦是無情。

  念著,眼角一滴冰冷的淚落下,她閉了眼,任由著這淚水滾落,落在這樹枝之間,無一人知,無一人問。

  月光灑在眼底,帶著溫潤的顏色。

  手間是不知何時幻化出來的酒。

  記得當年,少年曾經跟她說過,若是有一日,他可以做的這術法修行的第一人,便是要請她喝了酒,他指了指這園中的梨花樹,說,這酒,他就埋在這梨花樹下,待到那日,他們一起,不醉不休。

  道,是她在少年口中聽得最為多的字。

  她亦是問過他何是道。

  少年瞧著她,眼底是化不開的寒冰。

  他說,道,就是他的命。他不知道為何修行,只是知道那夜的血,紅的緊。赤色將他包裹,冰冷的夜里,總是叫他喘不過氣來。

  烈酒入喉,有些暖,亦是有著痛。

  烈酒灼燒著喉頭,她竟是覺得別樣的歡喜。她似乎是覺得了活著的模樣,仿若如今只有痛,才是可以提醒著了她,瞧啊,你可是活著的。

  活著,多難。

  她的仇,她的恨,終究是尋不到了么。

  逍遙道,大愛,哪里是她所尋的。廢道重來,到底不過是一個恨字。

  染了她王家的血,便是碧落黃泉,她亦往來不懼。

  梨花簌簌落下,如雪。

  幾多落于鬢間,似是白首。

  “何必一人苦飲著酒。”忽的,冰冷且分外熟稔的聲音在這樹下響著。

  睜開眼,她朝下望著,一身月白衣衫,腰間插著碧綠蕭的顧煙波朝著她,眉眼溫潤。

  他摘下了那月白的半邊面具,更是顯得眉眼冷凝。

  顧煙波本身就是生的極好,不過是這周身的冰冷氣息,叫人望而生畏,極少是有人可以瞧的進他那深潭般的眸子里。

  滄苼就這么看著,看著梨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上,發(fā)間,似是白首。

  “師兄?!睖嫫佉粫r呆愣,不知如何言語。

  月下的他,一身月白衣衫,更加的風光霽月。

  “滄苼。”顧煙波幾分溫潤的說著,眉眼之間亦是溫潤了不少。好似他仍舊是當初的少年,恣意逍遙,夢里有著的,只是自己的道和自己身邊唯一的友人。

  在遇到白琉璣之前的悠悠歲月里,陪著他,伴著他的,只是滄苼。

  滄苼對著他的心思,他多半是有些知曉的。

  在見到滄苼之時,他總是會有著幾分的熟稔,好似他們許久之前是識得的。

  之前,甚久,他一直都是做著一個夢,在夢境里,竹林中,少女巧笑盼兮。那少女的眉眼本是分外的模糊,在之后見得到了君言卿之后,這是少女的眉眼竟是開始漸漸的清晰起來。這眉眼與著君言卿竟是八九分的相似,可那一雙眼,眼底的神采,竟都是與滄苼別無二致。

  他一向都不喜歡不受控的感覺,是以那時,他便是與這君言卿與滄苼愈發(fā)的遠。

  況且,若是天機門的人發(fā)覺到了滄苼,事情便是會愈發(fā)的棘手。是以,他只得如此。離得滄苼遠了起來,反而是對著她的好。

  他寧愿滄苼遠離了他一身歡喜平安,寧愿她如此的恨著他,不知所謂。

  “滄苼。”顧煙波瞧著呆愣著的滄苼又是低低的喚了一聲,勾唇笑著。這一笑,仿若冰雪消弭,那眸間的深邃盡數退卻,仿若就是當初的自己。

  當初,真正的少年時分。

  如今的恣意,便是當做最后的時日罷了。

  出關之后,這世間的種種與他來說,便是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喚不起心底的半分思緒。

  如此,便是當的他,與這世間的種種,做著一個徹底的告別吧。至此之后,顧煙波,只是顧煙波。從入了無情道的那一刻起,便是已經沒了他的半分抉擇余地。

  “師兄?!睖嫫佒皇巧钌畹那浦櫉煵?,看見他深邃的眼波下涌動的片刻溫潤。那時,他還是少年,無情道也不過是堪堪踏入,眸子里亦是會有著片刻的溫潤??墒?,時日久了,他入了無情道就是越發(fā)的遠了,從十年一次的閉關到了一年,直到最后,一月一閉關。

  每次閉關出來的時辰,她都是會瞧見顧煙波眼波下的冰冷,一次比一次再要冰寒起來。

  哪里是有著無情道,不過是將人的七情六欲漸次的消弭,他們識得的,不識的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忘了一個干凈。

  最后,不過落了一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你若是再是在這樹上待著,便是得了風寒,亦是無人管了你的。”顧煙波說著,眉眼亦是舒展了開來,月白衣衫清風卷起,半束的青絲搖曳,模糊了年紀。

  “師兄!”滄苼不知何時就是迷蒙了眼睛,一身殷紅色的衣衫就是滾著下來,殷紅衣衫飛舞著,在這空中打著旋兒,像是秋日里,那最為妖冶的蝴蝶,飛在秋末,那殘酷的凋零里,有著一種凄絕的美。

  滄苼邊是喚著,邊是將這懷里的人抱著的越發(fā)緊了起來。

  她的師兄啊,如今已是多久,不曾溫潤的喚著她一聲滄苼了。

  最多的時辰,不過是一個冷寒的眼神,就再也沒了其他。她甚至都是會暗暗的懷疑著,是否當初的人,已經不再了。物是,人非。不過向來可惜的是,她連著這物是,均是留不住。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只是她的朱顏仍在,人卻是最為留不住的。她的師兄,終于回來了。

  片片的梨花瓣子滾著,落在鬢間,似是白首。

  她的淚,滴落在青石板上,無聲。

  “滄苼,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了?!鳖櫉煵ㄕf著,語氣中多了幾分自己都恍然未覺的溫潤。

  本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到了如今的冷情樣子。不過均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清楚明白,這無情道帶給他的究竟是什么。他需要去放下些什么,又是該去得到些什么。他一向,都是算計的清楚,每一步,都是分外的清楚。

  “過去了,都過去了?!碑斅牭綉牙锏娜?,抽泣的聲音,他忽的就是懷疑,這般多的年歲,他棄了這般多的東西,換來了的,究竟是否是他想要的?

  他的眸子,在滄苼看不見的地方,深邃的厲害。他瞧著這四處散著的梨花瓣子,忽的念著,不過,怎樣也好。

  他的血海深仇,入了骨,怎樣也不可走了去。

  那夜,他就已然對著自己說過,曾經的他,再也回不來的。在這世上的,不過就是修著無情道,最后手刃這背后人的顧煙波罷了。

  眸子微頓,須臾之間便是冰寒覆蓋。

  “滄苼,你可怨過師兄。”顧煙波將瞧著滄苼說著,幾分的歉意。

  對于滄苼,他是真真的當做師妹來看的,他家的屠殺,與她家的滅門,這之間,他總是暗中覺得有著許多聯(lián)系牽扯??蔁o論是泣血中得到消息,亦或是在這暗中查訪到,或是他用著壽命去算上幾分,亦是都瞧不見這半分的錯處。

  好似的當初的血,不過是虛假的,是他的一場夢而已。

  任何事情,扯上屠殺便是在這泣血的書冊中都有著幾分的記載了的。只是這次,不知為何,從未瞧見半分,可越是如此,才越是惹人懷疑的緊。

  世上,哪里是有著這般多的嚴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亦是沒有窺不見半分的密辛。除非,這根本就是算不的密辛。

  “不曾,不曾,滄苼都知曉,都知曉。師兄對著滄苼的好,滄苼此生不忘?!睖嫫佌f著,眸子一瞬不動的瞧著顧煙波,瞧見自己在滄苼眸子里的倒影,巧笑盼兮。

  她終于等到這一日了。

  終于,她的師兄,回來了。

  笑意盈滿了她的眸,她從未如此的歡喜過。她就知曉,知曉顧煙波的性子,面上清冷,骨子里,卻是比誰都要溫潤的緊。她亦是念過,若非是當年的事情,顧煙波或許就如同名字一般,是這煙波朦朧中的溫潤公子吧。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她的師兄,真好。

  顧煙波不想欠著任何人,從修煉無情道起,他就知曉自己會有著這么一天,會有著,與所有人訣別的一日。是以,他從不輕易將心交付,亦是不會輕易的與人親近。

  “可,滄苼,人都是要長大的?!彼麄冊谑郎献?,輕紗簾子下,裊裊的幾縷煙塵中,模糊了人的眉眼。這香,本是他最為歡喜的檀香味道,可如今聞著,卻是有些傷鼻了。

  顧煙波沏了一杯茶水,不時之間這茶葉便是在這本子中翻滾著,落出了滾滾的茶香。

  而就在這時,顧煙波說著這句話。

  說著話時,眉眼微斂,低垂著眉眼,不再瞧著滄苼,仿若這話,并不是他所說的出來的一般。

  滄苼一直都覺得這是夢,夢中,她的師兄有回來了,瞧著她,溫潤的說著話,顧煙波這話一出,滄苼便是驚覺。

  這不是夢,卻也還不如是夢。

  明日,師兄就要入關了。

  這次的入關,滄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后果。

  若是無甚意外的話,顧煙波這次出關,便是就會將著這身上唯一的一股子煙火氣,都消弭了一個干凈,不多時,便是可以去了那輪回臺那處,入了神界,至此,與這人間塵世,再也沒了半分的干系。

  只是她,也不過是這蒼茫塵世中的滄海一粟罷了。

  最終,可能也只是這放棄了的。

  滄海一粟,哪里是值得有著這般多的回顧的呢,只求,在長夜未央時,顧煙波極偶爾的,也是會念起來,這世上啊,還是有著她滄苼這般的人,哪怕只是一瞬間,只是一個模糊的殘影,她滄苼亦是愿得的。

  顧煙波啊,總是這般。

  滄苼瞧著顧煙波的眸子,無波無瀾。

  顧煙波,什么事都是算計的清楚,他絕不輕易的把自己的思緒表露。即使當初的少年時,亦是如此。

  “可,師兄,我不愿長大。滄苼愿得一生都是在師兄的身邊,為著師兄歡喜,為著師兄傷悲?!睖嫫佌f著,眼底一片模糊。她知道,她的情,是不容于世的,亦是不會得了顧煙波半分的回應,可她仍是愿得念著,仍是愿得捧著自己的一顆心,大喇喇的在顧煙波的面前,叫他瞧著清楚。

  可后來,她的確長大了。

  亦是知曉,什么叫做掩飾。亦是學會了隱藏,將自己的心思,全然的掩蓋于一切冰冷之下。

  有些她所謂的心思,在顧煙波面前,不過是阻礙。

  只是這此情此景,瞧著顧煙波清冷的樣子,她竟是有了幾分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飾,就這么極為直白的,訴說著自己的心思。

  這是這一夜。

  她抬眸瞧了一眼這冷寒的星子和這明晃的月,月灑下一地斑駁顏色,落在月白的梨花上,分外出塵。

  今夜一過,她與顧煙波,怕是再也不會有了半分的牽扯。不是她不愿,只是她愿得去放開。

  今夜之后,顧煙波去好生的入關,她亦是會好生的護法,等到顧煙波平安出關之后,她不會再與他多著幾分牽扯。她知道,顧煙波與其說是一心向道,倒不如說,他是向著的那術法,向著的是那背后的權勢。

  他要著的,不過都是那一夜血色之后的真相罷了。

  這一切,滄苼怎會不懂,怎的不知曉。

  只是世上種種,并不是知曉,便是會放下的。

  “滄苼?!鳖櫉煵◣追譁睾偷恼f著,好似又是當年的一聲喚。他伸手,想要去觸了滄苼的發(fā),卻是木然的收了回來。滄苼啊,已經不是當初的少女了。她已經,長大了。

  只是他們心下都是清楚的很,世上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回到過去。過去,已經模糊,甚至不可尋了,就算是私心下記得這些所謂過去,也終究是過去而已。

  “師兄,若是你尋得到之前的仇殺之人,你要如何對他?”滄苼瞧著幾分溫潤樣子的顧煙波,忽的就是問著。

  顧煙波瞧著是將一切都放下了,實則在這心中念著的,卻是最為多的,這些,不過是被他埋在了心底。長夜未央時,總是會在心下浮起,攪擾一生的夢。

  她有些慌張,若是顧煙波連著這些都已經真真的放下了,那纏繞在顧煙波身上的最后一絲煙火氣,竟也是虛無了。

  良久,滄苼沒有得到顧煙波的回應。只是瞧見這泛著就暖意的茶杯,滾著茶香,縈繞在朦朧中。

  今夜的月,有些冷,或許一如人的心。

  顧煙波指腹摩挲著茶杯,幾分凹凸的觸感,叫他有些清明。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今夜已晚,好生休息。房閣西處,令子已經收拾得當了。”顧煙波忽的就是站了起來,一身月白衣在這幾分冰冷的寒夜里,極為的清冷。

  “師兄。”滄苼還是要說些什么,而顧煙波早已如煙塵一般消逝的無影無蹤,一如來時。

  滄苼須臾就是笑了,幾分的凄冷。

  飲下那杯顧煙波之前為她沏了的茶水,滾了一身的茶香暖意,仿若入了四肢百骸。

  只是,師兄啊,你為何,連著一個背影,都不舍得留給滄苼呢。滄苼念著,淚水便是滾了下來,落在茶杯中,激起了幾多水花,瀲滟著月色,幾分清冷。

  梨園里有著一清池,清池將這明月映著,梨花簌簌落下落在清池中,多了幾分的雅致。

  只是,滄苼凝望著那清池。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她是否,太過的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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