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官家還是什么都知道了······”蕭和無奈的搖了搖頭。而一旁的龐籍方才聽陳內侍的口中說出了“汝南王”三個字時,頓時臉色微變。待到陳內侍離開龐府之后,這才迫不及待的問蕭和道:“難不成汝南王同這京中的變亂有什么關系嗎?”蕭和聽罷,便將今日發(fā)生在朱雀門前的事,連同自己的那一番郭蓉蓉如何出城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自己的老師。
“原來如此,也難怪官家會親自出手制止你繼續(xù)調查下去了?!甭犕炅耸捄偷囊环忉?,龐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汝南王,在大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用現(xiàn)代人的話說,便是汝南王趙允讓,以及他的兒子——十三子趙宗實,為大宋的儲君之位,連著做了兩代的備胎。
有宋一代,除了宋太祖趙匡胤以及宋太宗趙炅二人之外,幾乎所有的皇帝都面臨過一個尷尬的問題:子嗣艱難。從趙禎的父親宋真宗趙恒開始,總是不斷出現(xiàn)皇子早夭的情況。于是,便在咸平六年悼獻太子趙祐病逝后,以綠車旄節(jié)的禮節(jié),將當時只有九歲的趙允讓接到宮中撫養(yǎng)。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大宋的皇帝寶座便會由他來繼承了。
只不過,七年之后,隨著當今官家趙禎的出生,便將趙允讓做了七年的皇帝夢,徹底擊得粉碎。子嗣艱難的真宗皇帝終于有了自己的兒子,那么,已經在宮中生活了七年的趙允讓,一下子地位便顯得尷尬起來。于是,在當今官家趙禎滿周歲之后,趙允讓便被簫韶部樂之禮送出宮去,返回家中。自此,九五之尊的夢想離他遠去。剩下的,或許只有無盡的恨意了吧。
而之后的歲月之中,趙禎順利的長大,而趙允讓心中那一絲絲僥幸,也在趙禎登上帝位之后徹底破滅。而在此之前,深感虧欠了他的真宗皇帝趙恒,也在借力的補償他。在將他送出宮后便立刻授他衛(wèi)州刺史之職。然而,什么樣的補償能夠填補失去帝位帶來的傷害呢?
于是,趙允讓便瘋狂的生出了二十二個兒子,六個女兒。并且一個也沒有早夭。如此變態(tài)的生育能力,對于真宗皇帝和當今官家來說,像是無聲的示威一般。而如今,雖然趙禎已經三十歲了。可是卻同他的父皇宋真宗一般,最后自己的三個兒子,八個女兒連續(xù)早夭。迫于無奈,趙禎只得在景祐二年將趙允讓的第十三子趙宗實接入宮中,開始了深宮禁院之中的生活。而這一年,趙宗實只有三歲。
然而,命運卻似乎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寶元二年,趙禎的親生兒子豫王趙昕出生后,地位尷尬的趙宗實,便如當年他父親趙允讓一般,再次被送出宮去,回到家中。
就這樣,汝南王府父子兩代人,便做了大宋儲位兩代的備胎。如此的遭遇,天下人又豈會不知。再大的榮譽,再高的地位,也無法掩蓋住兩代人在同一場夢上的墜落。
雖然蕭和知道,最后趙宗實并沒有步他父親的后塵,成功登上了帝位。但是,經歷如此之多的煎熬,或許趙宗實本人早已經對帝位深惡痛絕了。畢竟,為了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父親望眼欲穿了一輩子。而自己,也過早的體會到了人情冷暖與世態(tài)炎涼。失去的東西,又豈是一個帝位能夠補償?shù)牧说模?p> 想到這些,蕭和也似乎開始有點同情起這一家子起來。想必趙禎或許也是覺得自己的父皇和他本人實在虧欠這汝南王趙允讓一家太多,才讓蕭和不要去追究他們牽連到西夏歹人闖宮這件事情中來了吧。
既然蓉蓉暫時沒有危險,我就先不找這汝南王的麻煩了!蕭和心中頗為霸氣的想著。而此時,在皇宮大內之中,年輕的皇帝趙禎正皺著眉頭,望著宮外的方向,喃喃道:“父皇同朕欠著你們一家的人情,現(xiàn)在朕替父皇還了你們一個。還有一個······”
與此同時,出城踏青回到府中的汝南王趙允讓,此刻正獨自一人待在書房之中。細細查看一番后,他警覺地轉動了一下書架上的一個小配飾。于是,偌大的書架緩緩分作兩半,中間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暗門。而趙允讓本人則是快速閃身進去。緊接著,書架再度緩緩合上,沒有一絲痕跡。
同一時間,同樣身在王府之中的趙宗實,此刻卻正在自己的書房之中專心讀書。似乎這汴梁城中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一般??磥?,幾年的宮廷生活,早已將他的性情磨礪的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眾多哥哥們,此刻正在汴梁城中醉生夢死。各處酒肆,各處歌坊,均能看到他們兄弟的身影。而對于這些龍子龍孫來說,當個太平王爺,遠遠要比當一個憂心天下的皇子要逍遙的多。
在他們眼中,自己的這個十三弟從三歲進宮,到七歲被送出宮,似乎臉上從來沒有露出一絲的笑容。他們隱隱的感覺到,自己的這個弟弟已經完全走上了他們父親當年的老路了。嘆息之余,或許心中還有著一絲慶幸吧。只不過,他們看懂了他們父親趙允讓心中積攢了一輩子的怨氣和不甘。卻并沒有看透自己這個不到十歲弟弟的心中所想。
因為他,早已經對于權力游戲和帝位,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了。而這個信念,自從他三歲時被送入宮中的那一天,便從他父親那既殷切又不甘的眼神里,傳遞到他當時幼小的心靈之中。直到現(xiàn)在,早已生根發(fā)芽。
所以,他選擇終日將自己埋藏在書籍之中,企圖在書中找到派遣這種壓抑與不安的方法。只不過,年幼的他,卻總是一無所獲。反倒是他如此的表現(xiàn),卻被兄弟甚至是外人認為是成為一位儲君最好的狀態(tài)。而他的父親,也始終沒有放棄將他培養(yǎng)成一個合格的儲君,用以實現(xiàn)當年自己沒有實現(xiàn)的皇帝夢。
于是,來自內外雙重的壓力,讓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終日郁郁寡歡。他不想走父親的老路,但他為之付出的努力卻被其他人看做是在堅定的復刻他父親沒有實現(xiàn)的皇帝夢。不得不說,這是他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