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攔路者
坐在前往西恩山莊的馬車中，吳窮正在思考。
他在思考到了目的地之后付給車夫的錢從哪里來。
要不然鴿了吧，他摸了摸懷里干癟的錢袋，默默地想。
不行，車夫也只是賺個辛苦錢，作為二十一世紀天朝長大的有為青年，吳窮沒法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思索間，吳窮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側(cè)耳細聽，車夫好像和一老人吵了起來。
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有老者碰瓷不成？吳窮掀開馬車的簾子走了下去，只見一輛拉滿了草料的破驢車擋住了去路。車夫正在和駕驢車的老者理論。
朝廷規(guī)定，官道只允許官府的車馬以及有官府授權(quán)的車馬才可行駛。那老者的驢車一看就是私家車，而且草料嚴重超載，已不符合官府的規(guī)定載重量。
正常來說車夫讓他離開官道改走旁邊的路也就是了，為何火氣如此之大？
好奇間吳窮走近了想聽聽他倆吵什么。
車夫耐著性子：“老丈，你走哪啊？”
老漢悠哉道：“到西恩山莊?！?p> 車夫雙眼瞪圓：“我說你該走哪條道！”
老漢呵呵一笑：“走安州南大道。”
車夫漲紅了臉，指著老漢驢車上超載的草料：“你車子能拉嗎！”
老漢回頭看了看草料，點點頭：“只能拉一點點?！?p> 車夫大怒：“我是問能不能拉！”
老漢奇怪車夫為何發(fā)火，小心翼翼道：“能，只能拉一點，不能拉多了?！?p> “......”
眼見車夫怒火上涌就要動手，吳窮趕忙上前拉住他：
“消消氣，不要和老年人上火，我來跟他說?！?p> 他回頭微笑地看著老漢：“老丈，你都把他說糊涂了。我來幫你捋一捋。
他是問你走哪兒?！?p> 老漢仍是慢悠悠：“到西恩山莊。”
“......”
吳窮強忍動手的欲望，繼續(xù)保持微笑：“不是...我是問你該走哪條道？”
“走安州南大道?！?p> “......”吳窮手指顫抖的指著超載的驢車，努力保持住臉上僵硬的微笑：“老丈，你這車子能拉嗎？”
老漢看吳窮文縐縐的，不像剛才那么害怕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嘛！只能拉一點點！”
吳窮的拳頭漸漸捏緊，手指甲都陷進了肉里：“我是問，你這驢車能不能拉！”
老漢也發(fā)怒：“有完沒完！你這后生是消遣俺老漢來的？剛才不是說了嘛，能拉！只能拉一點！不能拉多了！”
你大爺?shù)?！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崩斷，吳窮再也忍不住，往前走兩步就要動手，氣已經(jīng)消了的車夫趕忙過來拉住吳窮：
“算了！公子！算了！跟這種山野老頭慪氣，不值得?！?p> 吳窮斜著眼睛看著車夫：“剛才你可不是這個反應(yīng)?！?p> 車夫訕笑兩聲，把吳窮拉到一邊小聲道：“這老頭驢車拉的草料把路全占了，照這樣子就是三天也到不了地方。
不如這樣，我把車費雙倍退您，您想辦法去西恩山莊，我這就打道回府。這樣也不耽誤時間，您看如何？”
“這...不太合適吧?！眳歉F躊躇道。
“沒什么不合適的，既然公子您不反對，那就這么說定了！”車夫不待吳窮反應(yīng)，從懷中掏出二十兩銀子塞進吳窮手里，三步并作兩步跳上馬車，一轉(zhuǎn)頭向著安州城飛奔而去。
目送著馬車離去的背影，吳窮站在官道中央默然不語。
車費二兩，車夫塞了二十兩，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吳窮根本就沒付車費。
開車行這么賺錢的嗎？下次再做生意就開車行好了。吳窮摸了摸懷里的銀子，神游天外。
正在這時，馬車又拐了回來。
難道他醒悟過來了？吳窮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公子，剛才走的匆忙，銀子給錯啦，可否退還給我？”車夫不好意思的摸著后腦勺，訕笑道。
吳窮不為所動，仍在思考著什么。
“公子？”車夫提高了聲音。
“啊，不好意思?！眳歉F回過神道歉，“在下剛才在思考一個問題，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不知車夫大哥可否幫我？”
車夫來了興趣：“哦？請講?！?p> “如果我去買一條魚，八文錢買進來，九文錢賣掉，十文錢再買回來，十一文再賣掉，那我賺了幾文錢？”
車夫不假思索道：“兩文錢！”
吳窮笑道：“那我八文錢買進，十一文直接賣掉，不就賺了三文錢嗎？”
車夫眉頭緊皺，嘴里念念有詞：“對呀，可是，嗯，不對。但是...”
吳窮掏出十六兩銀子遞給車夫：“車費二兩，翻倍賠我是四兩。這十六兩銀子還給你?！?p> 看車夫接過銀子，仍在原地皺眉思考，吳窮笑道：
“車夫大哥，你可以回去慢慢算，這在官道中央占路不走可不太好?！?p> 車夫點點頭，沒有理會吳窮，駕車轉(zhuǎn)頭回去了，嘴里還一直念念有詞。
看著馬車漸漸走遠，吳窮長舒一口氣，手伸進懷里摸了摸多出來的四兩銀子，瀟灑一笑，明天的飯錢有了。
當然，明天歸明天，今天怎么趕路是個問題。
他想起還有輛要去西恩山莊送草料的驢車在這里，也許可以結(jié)個伴。
可一轉(zhuǎn)身吳窮發(fā)現(xiàn)，那驢車早已跑沒了影。
四顧間，心茫然，整個天地此刻仿佛只有吳窮一個身影。
正常來說，遇到如此意境，江湖上年輕俠士應(yīng)該有所領(lǐng)悟，進而功力大進才是。
可吳窮并不是一般的少年俠士。
他此時想的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真是個不毛之地，連根兒毛都沒有?！?p> 嗯？
突然間，風吹草微動，吳窮的眼神犀利了起來。
因為他的面前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個人，一個仿佛已經(jīng)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的人。
“在下西門極，閣下便是人榜第一百‘快劍’吳窮？”自車夫與老漢爭執(zhí)時便已站在此地可一直插不上話的西門極說道。
吳窮的眼神變得兇惡：“是又如何！”
他現(xiàn)在心情正是不爽。
“在下江湖人送綽號‘瞬影狂刀’，今天便要擊敗你登上人榜之位?！蔽鏖T極冷然道。
“哈?！眳歉F灑然一笑，“你吃大蒜了吧，好大的口氣！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p> 西門極右手按上背后的刀柄，神情凝重：“注意了！當今武林沒有人能看清我‘瞬影狂刀’的刀是如何出鞘的，你也不會例外！”
“呵呵?！眳歉F雙手背負身后，抬起頭用鼻孔看著西門極。
氣勁交錯！恍如刮起一陣大風！
此時，路邊一片落葉恰巧旋進兩人氣勁之間，瞬間被攪碎！
西門極神情一動，拔刀出鞘！
‘血狂瞬獄斬！’只見天地間布滿凜冽的刀光，吳窮眼前一片白芒，竟分不清何處是刀影，何處是刀身！
也許，這漫天的白芒都是刀身！只因‘刀狂’的刀太快！
吳窮閉上雙目，拔出腰間木劍向前橫揮，‘一無所有！’‘一貧如洗！’‘一窮二白！’
不見刀劍相交，只有絡(luò)繹不絕得‘?！！暬厥幵谔斓亻g。
漫天刀光被破，西門極神情一凜，半轉(zhuǎn)身借助腰部慣性橫劈一刀，直取吳窮左臂！
吳窮見狀，原本橫揮的劍勢一轉(zhuǎn)，由下往上撩去。
“鐺！”
刀劍相交，兩人各退數(shù)丈。
沉默良久，西門極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到背后，低聲道：“你這是什么招數(shù)，明明一直在橫劈，為何有這么多招式名，而且還這么窮酸?！?p>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吳窮冷淡回答。
見西門極不答，吳窮左手持劍，右手緩緩撫過劍身，被凸起的木刺扎了一下，“......你已經(jīng)出過招了，該我了。正好最近新練一招，就拿你試試手?！?p> 現(xiàn)在的人榜倒數(shù)都這么強嗎？那他前面都是些什么怪物??！西門極背在背后的手不停打顫，見吳窮擺出起手式，他強忍手臂的麻木，舉刀作出守勢：
“我十五歲成親至今已十四年有余，夫妻恩愛。而且還有個十三歲大的女兒，她很可愛?！?p> 吳窮：“？？？”
西門極：“答應(yīng)我，請給她們一個完整的家。”
“......”
“求饒就求饒，不要說的這么委婉，別人會誤會的！”
吳窮突然泄氣，木劍插回腰間：“算了，饒你一命。你怎么知道我是吳窮？”
西門極松一口氣，長刀回鞘：“我在安州城的酒樓里聽見那捕快喊過你的名字。”
吳窮好奇：“那時你就已經(jīng)跟上我了？那為什么不出手？”
“那美若天仙的女子當時正與你把臂同游，打擾熱戀中的情侶是要遭天譴的?！蔽鏖T極正色道。
幸虧你沒出手，不然怕是要被小白一巴掌拍死，吳窮內(nèi)心吐槽。
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樣了，真是想不出小白以后怎么會變成魔門共主。
回憶起前世游戲中那個冷漠霸道的絕世魔頭最后的結(jié)局，吳窮暗自下定了決心：
“我一定，一定不會讓你重蹈覆轍！”
回過神，他發(fā)現(xiàn)西門極仍未離開，冷笑道：“怎么，我看在你女兒的份上不殺你，結(jié)果你還不走，等著我請你吃晚飯嗎。既然你不走，那就站在此地不要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p> 隨即不再理睬西門極，越過他向著西恩山莊的方向走去。
身后西門極怔怔地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良久，長嘆一口氣：
“練武二十載，結(jié)果人榜倒數(shù)第一都打不過，還談什么光明正大的回家，這刀不練也罷，還是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享天倫之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