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身子沒事吧,我看你氣色不大好。”
回府的馬車上,顧晚闌碰了碰顧影闌蒼白的指尖,那刺骨的冷意令她心驚。
顧影闌用右手安撫性的拍了拍了她的肩,左手卻始終隱藏于袖中,可顧晚闌一向聰慧,便知她身體境況不佳,欲言又止,只一雙眼眶紅了大半。
顧影闌摸了摸她柔軟的面頰,“哭什么?我早就習(xí)慣了。再說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早就習(xí)慣了寒冷,雖然她的皮膚感受不到溫暖,但她的心可以。
馬車徐徐駛?cè)霒|市,夜晚的東市,格外繁華,萬千燈火間,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縹緲的歌聲。
“問秦準昨日窗橑,破紙迎風(fēng),壞檻當(dāng)潮,目斷魂消。當(dāng)年粉黛,何處笙簫……”
女聲低回婉轉(zhuǎn),繞梁不絕,淺唱低吟間,一個朝代的興衰就仿佛重現(xiàn)在了眼前。
“晚晚,你可知誰在唱曲兒?唱得還是這折《哀江南》。”顧影闌靜靜傾聽,向來灑脫的她面容上亦染了幾分輕愁。
“姐姐竟聽曲兒?”顧晚闌詫異,這種歌女貴女們向來是瞧不起的,自然也不會去聽她們唱曲。
但今兒顧影闌問得這人,她恰好認識,甚至有次遠遠見過一面,見顧影闌著實好奇,她也就說了,“這是春風(fēng)閣的汝華姑娘?!?p> “這等朝代更迭之詞,也能唱出來?”
畢竟這首詞哀悼的是前朝,金陵王城的風(fēng)光不復(fù)。
“別人不能,她能。”顧晚闌說起這位青樓女子,語氣竟帶了幾分唏噓,“這位姑娘是春風(fēng)閣的頭牌,她乃前朝丞相之后代。前秦亡了后,當(dāng)時的官宦貴族男子世代為奴,女子則為妓。”
“這姑娘每天晚上這個時辰都會自彈自唱,唱得便是這首《哀江南》?!?p> 馬車從春風(fēng)閣門口緩緩經(jīng)過,那闕《哀江南》亦唱到了尾聲,歌聲漸息時,顧影闌隱約聽到了另一個深入骨髓般熟悉的聲音。
“是師兄的聲音!”顧影闌不待馬車停下便沖了出去,可一下車,人群熙熙攘攘,卻不見她所希望的白衣身影。
“阿若,你也聽到了!對不對?”顧影闌看向匆匆追來的婢女,眼中迫切地想證明什么,“是師兄,是他來了……”
“小姐……”杜若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照實回答,“奴婢沒有聽見洛公子的聲音?!?p> “小姐,這里可是青樓門口,況且,好多人在盯著我們呢?”杜若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三小姐還在馬車上等您呢,您突然沖下馬車,三小姐嚇了一大跳呢!”
顧影闌卻像是突然抽干了力氣,原本瀲滟的桃花眸瞬間暗淡了下去,讓人好不心疼。
此時春風(fēng)閣側(cè)間的角落里,曲長歌猶豫的看向那白衣劍客,“洛大俠,我們真的不出去嗎?那位小姐看上去好傷心的樣子。你們是不是認識呀?”
從曲長歌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一個女子的側(cè)剪影,哪怕周圍人群擁擠,她卻一眼就能看到這個姑娘。
可見定是個氣質(zhì)卓絕的大美人兒!
劍客冷眼一掃,示意她閉嘴。
他狹長鳳眸幽深,靜靜注視著紅衣少女,不發(fā)一言。
快離開吧。
可是,從華燈初上,至燈火闌珊。紅衣少女立于青樓門外,白衣劍客隱在青樓角門閃,僅一墻之隔,卻仿佛中間已有千山萬水,叫他跨越不得。
從此,咫尺天涯,擦肩而過。
“小姐,東市要閉市了,我們回去吧,再晚,老爺子該擔(dān)心了?!?p> 顧大小姐仰頭,看見月如銀盤,中間卻缺了一口。
原來,月未滿,
是以,人亦缺。
“回去吧?!?p> 少女轉(zhuǎn)身,朝向的是盛京最繁盛的地段。
劍客拂袖,面對著的是貧瘠荒涼的民巷。
曲長歌只能拼命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今天,絕對吃了個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