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箭意
酒足飯飽之后,花榮對黃信道:“都監(jiān),其實在下有一事相求,可是又不知該不該開口。”
“花家兄弟有什么盡管說,哥哥今天吃的實在痛快,就憑兄弟為哥哥親自下廚,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事就是哥哥的事,有什么事情盡管開口,只要哥哥能辦到,一定義不容辭?!?p> 花榮看著豪爽的黃信,一臉的感激地說道:“我們清風寨的情形,想必哥哥也有所耳聞,那劉高仗著家中有錢有勢,對附近的百姓予取予奪,無惡不作,便是兄弟平時也多受那潑皮的鳥氣,這次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卻又被壓了下來,唉……”
“兄弟想開些吧,當朝掌權者都是一丘之貉,防武掌權,甚于防川,別說是我,便是秦統(tǒng)制去了,也是拿那劉高毫無辦法,他們文官犯了罪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我們武職犯了事,他們只會往最重處著手,這次辛虧兄弟你機警,立馬找到了秦統(tǒng)制,要是讓那劉高先行一步,恐怕此次兄弟少不得要吃一頓苦頭……不說了,劉高此事上,哥哥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秉S信歉意地對花榮說道。
“哥哥誤會了,劉高的是我心中的有數(shù),便是我拿到真憑實據(jù),也比不過那些人的一箱銀錢好使,我這次求哥哥的是另一件事,哥哥也知我這個武知寨被劉高欺壓的窩囊,手下兵丁被那個潑皮無賴強行奪走兩百余人,現(xiàn)今不肯歸還,我想借著哥哥的威勢,強行逼迫劉高歸還我士兵的統(tǒng)御權?!?p> “哦,這個事情好辦,帶我寫一封告示,把這份告示送給劉高,脅迫他必須依次執(zhí)行?!秉S信聽到是這種小事,臉上一喜,在都監(jiān)這個位置上干了幾年,對于軍中軍務最是熟識,這種事情他是手到擒來。
花榮大喜,命計梁下樓去取筆墨紙硯,讓店中幫閑上來把桌上仔細擦拭了一番,黃信就在桌上當著花榮的面,給劉高寫下了一份告示,拿起告示遞給身邊的牌軍道:“便宜了你一頓美食,現(xiàn)今該你出力的時候了,去把我大印帶來,你親自去跑這趟事,吃了我兄弟一桌酒席,你要去替我兄弟好好出口氣,若是辦不好,我可饒不了你?!?p> 那名親信牌軍拿著蓋上都監(jiān)大印的告示,騎馬來到了劉高府上,見到劉高后,趾高氣揚地把劉高從上到下一頓數(shù)落,噴的劉高滿臉都是唾液,然后才把那張告示交給劉高。
“都監(jiān)交代過了,清風寨中原四百名土兵,其中兩百五十名被劉知寨調(diào)用而去,至今未歸,都監(jiān)命令你明天一天之內(nèi),把清風寨所有逃兵勸解回營,若是過期未回者,全部會按逃兵論處,發(fā)公告緝拿,劉知寨你作為協(xié)助逃兵的始作俑者,將因此受到朝廷的懲罰,到時間是砍頭還是充軍發(fā)配,就看劉知寨的造化了,劉知寨千萬別忘了,知府那里還壓著劉知寨的案子未清,若是再發(fā)生攜兵潛逃的案子,恐怕劉知寨有的受了?!?p> 聽著這名牌軍一通威脅,劉高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掉落,臉色煞白的他,連忙接過師爺手中的銀錢,往那牌軍手中塞,那名牌軍看目的達到了,心中滿意地掂了掂手中銀錢的重量,轉身告辭而去。
過了半個時辰之后,劉高那名師爺鼻青臉腫地從府中走了出來,哭喪著臉,把那張公告貼在了清風寨的寨門口公示牌上,隨后到空曠的南兵營中,帶著十幾個土兵出寨而去。
天色還未亮,花榮就醒了過來,睡不著的他手枕腦后,把穿越后發(fā)生的事情在腦中過濾了一遍,感覺這兩天自己應該沒有失誤的地方,便抓起床邊的衣服套在身上,起身把桌上的蠟燭點燃,反身走向墻邊。
在潔白的墻壁上,掛著一張雕龍貫日弓,這把弓是一張傳統(tǒng)的復合弓,這種傳統(tǒng)復合弓和現(xiàn)在意義上的復合弓不同,只是因為古代的弓是由多種材料做成的,所以也稱為復合弓,這把弓是花榮的父親給他留下的,這張弓以花榮的力氣,還不能完全拉開,他最多只能來開接近兩石多的力量,在往上也能拉,但是太費力射不了幾下。
當花榮顫抖的手握住那張弓身的一刻,他感覺渾身的細胞都開始雀躍起來,感覺好像老煙民幾天都沒有碰煙,猛然拿到香煙深吸了一口,渾身都有一種飄然的興奮感,這比他拿到爛銀槍時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更加強烈。
花榮壓抑不住滿心的期待,一把拽下墻上箭袋,便往后院的練武場而去,練武場因為夾雜著一個小型的跑馬場,所以占地面積很廣,花榮對于練武場上的其他事物根本沒有做絲毫的理會,一門心思的直奔練箭用的靶場。
練箭場上豎立著的三個箭靶,箭靶是以兩根碗口粗的圓木為支撐,長方形的箭靶中間處劃著圓環(huán)和靶心,練武場上的三個箭靶,分別豎立在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三個距離,此時天色才剛剛蒙蒙亮,花榮一雙眼睛雖然比常人敏銳的多,后面兩個靶子也是只能勉強看清箭靶的輪廓,中間的靶環(huán)卻是看不清,花榮的目標只能是最近的五十步靶。
花榮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快速跳動個不停的心臟,閉上眼回憶了一下的射箭要領,右手熟練地夾起一根箭矢,用力把弓弦拉至最大,看準箭靶,右手一松。
“蹦~”一聲尖銳脆響在耳邊響起,耳膜一震,花榮卻沒心思關注這聲震響,一雙眼睛直直盯著箭靶,想像中射中箭靶的情況,并沒有發(fā)生,那支箭從箭靶上方疾飛而過,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看到如此結果,花榮眉頭緊皺,和自己預料的不一樣啊,這種五十步的箭靶,前身的花榮從來不屑玩的,如今繼承花榮一身箭術的自己,竟然連靶都沒上,花榮趕忙閉上眼睛細細思索,過了片刻他再次睜開了眼。
他慢慢從箭袋中取出了一支箭矢,當箭矢放在弦上之后,他并沒有急著拉弦,而是閉上了眼,用自己的心神慢慢感應手中的弓和箭,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涌上了心頭,這次他用心神感覺到了手中的弓箭的存在,弓和箭好似突然產(chǎn)生了靈性一般,在他手中不住地歡呼顫動,他的心神開始和弓箭慢慢相合為一,手中的弓和箭好似身體里長出來的四肢一般,和他血脈相連,心靈相接,
猛然,他的識海中出現(xiàn)一個發(fā)須皆白的高大的老者,那老者手中同樣持著弓箭,老者看向他,開口跟他講述射箭的各種要點,隨著老者的細細講解,來自后世的花榮,很多似懂非懂的射箭要素豁然開朗,當他消化完老者所講述的要點后,老者手中弓箭在他注視下離弦飛出,那支平平無奇的箭矢,飛行時好似帶上了某種道韻,在一眨眼的瞬間便能跨越千百里。
黑暗中,花榮睜開眼睛,兩道耀眼的閃電從他的瞳孔中發(fā)出,手中弓箭快速開合,弓箭飛離弓弦的那一刻,花榮模糊地感覺到了那種道韻,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自信,此箭必中,那道箭在夜空中猶如不存在的幻影一般,一閃而沒,箭靶的中心卻多了一道透明的窟窿。
花榮松了口氣,那一箭射出之后,他的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要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八月(農(nóng)歷),雖然白天依舊酷熱無比,但是凌晨起來已經(jīng)有了絲絲冷意,剛才那一箭射出去之后,他精神都略有些疲憊,好似那一箭同時消耗著他的心神一般。
當他再次舉起弓箭時,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卻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閉上努力想要再次找到那種感覺,卻是沒有半點兒頭緒。
從記憶中他知道那種感覺叫做悟,是人在遇到一些難以解開的問題時,在電石火花間突然開竅悟到一些東西的真諦,不但箭法上有悟,刀法、槍法有悟,便是平時讀書、學道、讀經(jīng)……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少不得一個悟字,當你對一些東西苦思不得解時,會在你不經(jīng)意間腦海中突然蹦出答案,有的抓住機會一下捅破那層窗戶紙,有的卻是靈光在腦中一閃而過,未能抓住機會,捅破不了窗戶紙,只能細思慢磨……
“大哥,你一個人在那兒發(fā)什么呆呢?是不是又想哪家小娘子了?”一聲銀玲般的清脆聲音傳來,一身勁裝的花小妹,提膝轉腰的活動著身體,走了過來,看到花榮手握著弓箭在那發(fā)呆,一臉好奇地輕笑問道。
花榮緩緩睜開眼,他知道武藝一道,最是講究水到渠成,拳煉千遍,其義自見,只要多練習,一些不容易理解的東西,會隨著你的熟悉會如溫水融冰一般,慢慢融會貫通,這次頓悟其實對于花榮的收獲還是蠻大的,雖然他繼承了花榮的記憶,但是弓箭射術想要達到了花榮的境界,已經(jīng)不只是憑借記憶的傳承,就能馬上融會貫通的,剛剛那片刻的領悟,使他對于弓箭產(chǎn)生的那種親密感應才是他最大的收獲。
要知道一個人的射箭天賦高低很多都是天生的,特別是一些絕頂?shù)母呤郑皇菓{借著苦練就能達到的,要不然天才就不會百十年才會出現(xiàn)一個了,想要達到整個人類的最頂峰,天賦就是最好的踏腳石,而剛剛花榮頓悟的最大收獲,便是找回了花榮那種對弓箭天生的感應,這種感應也被人稱作箭意,有了箭意,就像是在弓箭領域開了掛一樣,訓練的速度可謂一日千里,當然這個一日千里是在刻苦努力的基礎上來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有付出,才會有回報……
回頭看了看小妹,笑道:“怎么不再睡會兒?睡眠不足對長身體可不好?!闭f著舉起手中雕龍貫日弓,此時他箭意覺醒,心神已經(jīng)和弓箭有了某種奇妙的聯(lián)系,依據(jù)著這種感覺,他手中弓箭在離弦之時,他就有種感覺,弓箭好似能接受他的精神指引一般,毫無偏差地正中目標。
花小妹從身后拉出一把小一號的黃樺弓,羨慕地看著花榮手中的弓箭道:“哎呀,沒有屬于我自己的寶弓,我吃飯也不香,睡覺也睡不好,哪兒還顧得上長身體啊,苦命啊~”
花榮曲起手指在她小腦袋上輕輕一鑿,好笑地道:“人小鬼大,昨天看你和段兄弟吃的連路都走不動了,哪有吃不下飯的樣子,不就是想要把好弓嗎,等哪天我回汴梁,我專門去請匠作營的大匠給你做一把,天天聽你嘮叨,耳朵都磨出泡了?!?p> 小丫頭捂著腦袋,委屈的看著花榮,她真的好想要一把屬于自己的寶弓,可是她也知道寶弓難求,一把大匠做的好弓最起碼要百貫以上,花榮手中那樣的貫日弓,更是價值千貫,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以前她每次提起,自己大哥都會訓斥她,讓她有空多學學女紅,不要天天舞槍弄劍的,沒想到今天大哥忽然轉了性子,竟然承諾要給自己買一把好弓,“真的?大哥你說話要算數(shù)啊,要是敢騙我,我,我就天天練武,氣死你。”
看到花小妹滿臉驚喜的模樣,花榮笑了笑,宋時對女子的禁錮并不像是后來明、清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女性的地位卻絕算不上高,前身受世俗影響,他怕以后小妹到了婆家會受人嫌棄,所以經(jīng)常督促這個皮猴子去學女紅,想法是好的,結果是喜人的,小猴子在自己大哥光環(huán)的壓迫下,槍箭之術突飛猛進,越耍越溜,人是越來越皮了……
“只要你愿意,以后你可以經(jīng)常去軍營,向計梁學學帶兵,順便幫計梁指導一下兵士們的槍術和弓術,說不定咱們花家還會再出一個巾幗花木蘭……”
花小妹一臉震驚地看著花榮,感覺哥哥今天好像換了個人似得,突然之間對自己這么好,不會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兒吧,好像戲文……
“看什么看,趕緊練習一下箭術,讓我看看你這段時間偷學的成果……”